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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皇兄說:“八月十五是個好日子,就那天吧。”

母后亦覺得不錯,想了想又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在孃家過完中秋再出閣吧。”於是出降的吉日便擇定了八月十六。

已是五月的時節,離我出降不過是百餘日的事情。那是身為帝姬最後僅剩日子。出降那一天,皇兄會依照祖制冊封我為公主。公主,那是天家女子中“女人”的同義詞。從此便嫁為人婦,是另一重歲月光景了。

婚儀的事全權交由禮部去操辦。母后的長女朧月姐姐嫁得風光無比卻不甚得意,靈犀姐姐的婚禮是母后畢生難忘的痛楚。如今母后親生的帝姬只餘了我一個,我又是么女,自然是大費周章,極盡所有,妝奩食邑三倍於大長公主(2)。終於連言官也上了摺子諫言:“自陛下登基以來一向節制用度,如今雪魄帝姬出降,資送三倍於昔日大長公主,似顯過奢,有違祖制。”

母后聞言只淡然一笑。皇兄批覆道:“雪魄帝姬乃朕身邊唯一同胞親妹,又為先皇與太后素日鍾愛,為孝義、手足之故,一切妝奩禮儀均須大長公主出降故事,斷不可從儉。”

我的婚事成為宮中最引人興致和注目的話題,只是再怎樣熱鬧,也是交由旁人經手,我所做的不過是靜待時日披上嫁衣罷了。

吉日定下後的第三天,我依例去向母后問安。

母后素喜焚香。此時,殿中烏金鳳翔大鼎中焚著清淡宜人的蘇合香,淡白若無的煙縷散入殿堂深處。還未到掌燈時分,內殿光線晦暗,錯金青鸞雕花長窗裡透進淡薄微藍的天光,顯得輕煙之後的母后精神並不太好。

母后正和敬德太妃說話。敬德太妃一見我進來,忙含笑向我招手。我心下歡喜,忙走過去。太妃拉了我的手笑道:“羽兒來了,又長高了不少呢,越發好看了。”又道:“我宮裡做了你最愛吃的芙蓉餅,特意帶了來正想送去你宮裡,可巧,現下快去嚐嚐吧。”

我不好意思,母后在旁向太妃笑道:“姐姐這樣寵著雪魄,可要寵壞了她。”說著嗔我:“見了太妃也不先請安,一味的撒嬌胡鬧。”

太妃忙護著我道:“太后別嗔著羽兒,自從溫儀下降,也就羽兒最能哄我高興。”又軟語道:“芙蓉餅涼了不好吃,快去罷。”

我正要往外走,太妃又道:“這孩子性喜甜食,倒和從前的淳順妃是一個口味。”

母后似笑非笑,“喜歡甜食的人心事淺,也好。”

待我用過了餅,敬德太妃已經回去了。母后略說了幾句閒話,道:“你六皇叔的生忌快到了,去清涼寺為他祭禱吧。”

母后說:“你六皇叔於社稷有功,與你父皇手足情深,當年母后若無他極力救護,恐怕早已身死。”

母后說:“芊羽。你的六皇叔極疼愛你。你小時候他常常抱你。”

其實六皇叔長什麼樣子我實在不記得了。自我記事起,六皇叔就只是太廟無數牌位上的一個名字而已,並無太大的意義。自然更不記得他是怎樣抱過我的。

皇兄即位後,六皇叔的靈位便從太廟移至了清涼寺。清涼寺,六皇叔在那裡獨享一分祭禮。尊榮無比。

母后最後說:“你要誠心祝禱,讓六皇叔的在天之靈保佑你。……芊羽,你皇叔必定會保佑你婚後夫妻和樂,白頭到老。”母親的語氣裡已帶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傷感,像這個季節瀰漫在空氣裡一縷微薄的水汽。

我知道母后為什麼會傷感,六皇叔的獨子澈哥哥與靈犀姐姐……我不敢再去回憶那一幕分崩離析的慘烈,那是母后最大的打擊,即便母后曾經是那樣一個鐵腕的女子,手握江山乾坤,萬眾黎民,也必定是觸動了內心最柔軟疼痛的情腸。

我無比乖巧順從的說:“好。”心中傷感難言,這是唯一剩下的可以在母后身邊朝夕承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