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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了我的腦海。我從不相信窮人會因為他們貧窮,或是命運對他們的不公,就一定會有偉大的靈魂。但是最起碼我相信窮人都有憎恨大資產階級的天性。仁冉使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有一件事是窮人討厭的,那就是其他的窮人。

山鶉屁股(2)

歸根到底,這句話並不荒謬。

我漫步在路上,重返乳酪的攤位,買了一塊帕爾馬番紅花乳酪和一大塊蘇曼堂乳酪。18。 裡 亞 比 寧

每當我焦慮不安的時候,便會躲到自己的避風港。無須用旅遊來緩解;與我的文學記憶相聚,這足以擺脫憂慮的困擾。因為有哪種娛樂會比這更高雅呢?不是嗎?又有哪一個友人會比文學更有趣?又有哪一種激動會比文學更耐人尋味?

站在橄欖貨攤前我突然想到里亞比寧,為什麼會想到里亞比寧?那是因為仁冉穿著一件斜後下方裝飾著紐扣的、有著很長下襬的老式大衣,這使我聯想到里亞比寧的那一件。在小說《安娜·卡列尼娜》中,穿著長大衣的木材批發商里亞比寧,到鄉下貴族列文家中,與莫斯科貴族斯代法尼·奧布隆斯基商定一樁買賣。批發商向上帝發誓說奧布隆斯基在這筆交易中賺了大便宜,而列文指責他掠奪了他朋友價值超過三倍的森林。場景是以一個對話作為開場白,列文問奧布隆斯基他是否查過他森林中樹木的數量。

“怎麼回事?查樹木的數量?”這位紳士喊道。“這跟數海里的沙子有什麼不同!”

“可以確定的是里亞比寧肯定能數清楚。”列文反駁道。

我尤其喜歡這個場景,首先是因為這個場景發生在波克羅夫斯科耶,在俄國的一個鄉村之中,啊,俄國鄉村……那裡擁有原始的迷人風光,可是這原始的風光透過這種土地的相互關聯和人類聯絡在一起,於是我們長存於此……《安娜·卡列尼娜》中最美的場景發生在波克羅夫斯科耶。列文,憂鬱而傷感,試圖忘記吉蒂。那是在春天,他離家去田間和農民一起割草。起初,這工作對他來說似乎有些困難。沒多久,他就大聲訴苦,領隊的老農下令休息。休息之後又重新開始割草的列文,再度疲憊不堪地倒在地上,於是老農第二次放下鐮刀,令大夥兒休息。之後,重新開始。四十個農民大把大把地將草割下,朝河邊前進,這時太陽出來了。天氣變得愈加炎熱,列文的胳膊和肩膀都被汗水浸透,但是隨著反覆工作休息的次數增多,起初歪斜扭曲、痛苦不堪的動作變得越來越遊刃有餘。一種幸福的清涼感瞬間漫延到他的整個背部。那是夏雨。漸漸地,那個厭煩自己的意願被束縛在機械運動之中的他從焦躁不安中慢慢走出,這使得他的動作和機械而有意識的運動一樣完美,無須思考,也無須算計,鐮刀似乎自己就能操控自如,而列文忘我地享受著勞動中的快樂,陶醉在與自己意願的努力不相干的勞動中。

因此,我們生命中同樣也有許多快樂的時光。卸下決心和目的的重荷,馳騁飛翔於浩瀚的心海上空,看我們自己各式各樣的運動就如同看別人的運動一樣,然而會不由自主欣賞這種完美。如果寫作本身不是跟割草的藝術相像的話,我能有其他什麼樣的理由去寫下這個,寫下我這個年老色衰的門房微不足道的日誌呢?當一行行文字變成它們自己的創造者時,當我在不自覺的奇蹟中目睹顯示我的意願的句子在紙上誕生並昇華時,這教會了我那個我不懂得要也認為不應該要的東西,我享有了無痛苦的分娩,得到了突如其來的靈感,享有了無須艱苦勞動也無須可靠保證的生活,伴隨著驚奇的幸福,一支筆走天下。

此時,我在自己事實充分與佈局完整的情況下,我進入到忘我的、近乎心醉神迷的境界,體會到一種超然意識所帶來的幸福寧靜之感。

最終,里亞比寧重新回到馬車,公然向他的代理人抱怨紳士們的為人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