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能如此氣定神閒的說出這等話,女孩子自是沒有不自在的,雖口中嚷嚷著自己“仿若佔了大便宜”一般,她的神情卻是平靜的。
“十六歲這個年歲便能將當下所處時局同往後要走的路看透,真真是厲害啊!”女孩子說著,順手用鐵夾將鐵網上烤好的番薯夾下放入他面前的粗陶盤中。
當然,送一個入他盤中的同時亦不忘往自己的盤中送一個。
取下番薯之後,鐵網之上又有了餘位,女孩子便又往鐵網上擺上了一盤切好的南瓜。
南瓜底下襯著同樣粗陶所制的食盤,看著那捏製手法粗糙的食盤又細緻的被捏了“荷葉”狀的圍邊,林斐問溫明棠:“你捏的?”
溫明棠點頭“嗯”了一聲,道:“那時候在宮中捏的,捏壞了一堆,才學會了自作鍋碗瓢盆。當然,手藝同外頭的老師傅不能比,只能說用來盛湯盛飯什麼的不會漏罷了!”
“器皿不會漏便夠了!”林斐說著,瞟了眼手裡被捏成“荷葉”狀的食盤,道,“粗看糙了些,細看卻是頗有一番韻味。”
“那時苦中作樂罷了!”溫明棠提起這些,順手將那烘烤好的番薯送到嘴邊略略吹了吹,而後撕開番薯皮,露出裡頭橙黃綿軟的薯芯,說道,“那些宮人嬤嬤已足夠虧待我等了,我自己自是不能再虧待自己了。”
這倒是!林斐點頭,他看向面前的女孩子,手裡拿著烘烤好的番薯卻並未立時送入口中,而是看著她,反問道:“你入宮時不過八歲吧!八歲能看明白周遭的狀況,亦能自掖庭裡摸爬滾打出來,不也同樣厲害?”
得了林斐的誇讚,女孩子眉峰一挑,旋即笑道:“我不一樣,我是大難不死,被老天賦予了生而知之的天賦而已。”
“那我亦沒有什麼不同,不過是出生之後,比旁人更聰明些罷了!”林斐說道,“這一方面運氣好些,僥倖得天公偏愛而已。”
女孩子聽到他這話似是有些驚訝,不過這驚訝也不過維持了片刻而已,轉而便笑了,她點頭道:“你這話……倒也有些道理。如此看來,你我皆只是運氣不錯罷了!”
“所以,我一直在想自己究竟要如何做來才能對得起這份天公偏愛,”林斐說道,“當陛下伴讀的那幾年,我在陛下身邊看到了不少朝局同權勢相爭之事,十五歲那年,我花了一年的工夫外出遊學,走了不少地方,看到了不少事。為的便是往後入仕之後,能盡力對得起這份天公偏愛!”
林斐十六歲便高中探花,在大考的前一年,卻並未似尋常考生那般盯緊功課之事。相反,他選擇了外出遊學。這等自信……是篤定了自己能夠高中?
當然,他的篤定沒有錯,後來高中探花。對自己,林斐一向是那等看的十分清楚明白之人。
溫明棠聽到這裡,若有所思,頓了片刻之後,她看向面前的林斐,坦言:“這一點,我倒是不如你。我……自溺水之後,得天公偏愛,被賦予了生而知之的天賦,想的卻是如何活下去而已。”
這話女孩子說起來是坦然的,林斐看著她,反問她道:“你彼時那等處境之下,除了思考要如何活下去之外,還能如何?”頓了頓,他道,“你我彼時的處境不同。”
這並非為她開脫,而是實打實的事實。
比起女孩子隨時可能會送命的境地,他全然不消考慮這些事,自是能夠看的更遠。
“便是你出宮了,當真要做事,這處境亦是不如我的。”林斐將世道亦看的十分清楚,“我是男子,且是公侯之門出身,又得以科考入仕。於我而言,有這三點在手使得我能借著這身份同機會做很多事。”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向她看來,“譬如,做個好官,不然便‘不若回家賣番薯’了。”
這句話一出,便惹得女孩子再次笑了出來,她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