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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福娣就是在這樣的人生中慢慢長大的,她勤勞肯幹又老實聽話,陳家人恨不得把她的骨髓都吸出來餵給陳耀祖,偏偏陳耀祖是坨糊不上牆的爛泥,陳福娣十五歲就被送去打工,乾的是剝龍蝦肉的活兒,又辛苦又賺不到什麼錢,就這麼點錢,她自己還不能留,全得交回去,自己住在廠子裡吃糠咽菜,也得供養弟弟。

陳耀祖成績差,中考沒考好,想上高中得交一萬二擇校費,家裡沒錢,就又把主意打到了陳福娣身上,給陳福娣說了個物件,是個老瘸子,給的錢倒是不少,陳福娣就這麼嫁了過去。

嫁過去之後,那老瘸子人倒是不壞,可惜陳福娣肚皮不爭氣,一氣生了仨閨女,老瘸子著急了,逼著陳福娣懷,然後偷偷查,查了不是男胎就打,陳福娣便這樣死在了小診所裡。

她的一生乏善可陳,因為從小就被洗腦,根本沒有一天是快活日子,年紀輕輕便蒼老的像四五十歲的婦女,常年駝著背,眼神麻木。

謝隱停下了腳步,閉上眼睛,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今年才九歲的陳福娣惶恐地回過頭,生怕弟弟又因此不高興,等到回家一告狀自己便要捱打,便問謝隱怎麼了,謝隱還沒來得及回答,她便急出了眼淚,奶會拿柳條抽她,媽會用衣架打,爸會用腳踹,爺倒是不會動手,可會罵她是個賠錢貨,每當這種時候弟弟都在笑,她被打得滿院子亂竄,弟弟還會拍手,於是為了讓弟弟高興,他們會打得更狠。

「你生氣了嗎?你咋生氣了呢?是我哪裡沒做好惹你不開心了嗎?」陳福娣忍著眼淚詢問謝隱,「你、你跟我說,我會改的,我保證我會改的!」

誠惶誠恐的模樣,看得人心裡發酸,謝隱看到她身上複雜的因果之線,她一生的悲劇,源頭都在陳耀祖身上,但謝隱不大敢靠近她,她太害怕了,哪怕謝隱伸出手,陳福娣都以為弟弟是要發脾氣打自己。

「我沒有生氣。」

「真……真的嗎?」

陳福娣小心翼翼地看著謝隱,有點不大敢走在他前頭,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事,她走在前頭,弟弟突然脾氣上來便給自己一腳,有一回摔得鼻子嘴巴都破了,流了好多血,她怕得大哭起來,回家卻又被爸媽臭罵一頓,打那之後,陳福娣都走謝隱後邊。

雖然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但她臉上還是有著些微的疤痕,粗看不顯眼,仔細瞧卻能看清楚。

謝隱背起書包走在了前面:「嗯,真沒生氣,你跟著我吧。」

和陳福娣好聲好氣說話,她反倒害怕,若是兇巴巴或是冷漠以對,她反倒習慣,覺得安心,該是怎樣的家庭,才能將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這樣呢?

陳耀祖在學校裡成績差,又胖,臉上的肉擠作一堆,眼睛因此變成一條線,於是常常受人欺負。

別看他在家裡宛如小祖宗,可在學校那真是慫的一批,別說還手,連告狀都不敢,回家就把氣都朝姐姐身上撒,爺奶爸媽再以「照顧不好弟弟」為由對陳福娣動手,真就全家沒一個拿陳福娣當人看,就因為她是個女孩子。

遠遠地還沒到家,就看見陳老頭蹲在門口抽旱菸,瞧見陳耀祖連忙迎上來:「乖孫回家啦?快進屋,你奶給你煮了雞蛋。」

謝隱一進家門,蹲在院子裡洗衣服的錢秀萍便朝他笑:「耀祖回了?」

陳老太從鍋屋出來,手裡端著剛煮好的雞蛋,怕太燙了乖孫不好吃,還放在冷水裡過涼,真是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謝隱不由得回頭看了眼陳福娣,她的眼睛裡沒有羨慕,只是習以為常的平靜,因為她知道那個雞蛋根本不會屬於她,永遠都不會。她只要老老實實待在這裡,不要吵鬧不要打擾,不要捱打,就很好了。

錢秀萍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看見謝隱衣服上的塵土,二話不說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