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假如先帝公正一些,假如孃家再聰明一些,假如潘家不要趕盡殺絕——以上哪怕任意一點成立,沈太后都不會舉步維艱,她手上的牌太爛了,如果不答應司清和的要求,根本沒有勝算,甚至連她和小碗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然而人總是貪心的,朝不保夕時,只想活下去;活了,卻又開始渴望權勢地位;等權勢地位也到了手,便又操心生前身後名,貪,貪。
沈太后垂下眼眸:「你先下去吧,時刻注意著司清和那邊的動靜,若是他私下,與潘若蘭有接觸,第一時間向我稟報。」
「是。」
待到殿內只剩下自己,沈太后才輕輕放開手,驚覺掌心已被指甲劃出了血痕。
她十六歲入宮,那時先帝便一心寵愛潘貴妃,她覺得自己只要安分守己,便能度過一生,可先帝不放過她,潘若蘭不放過她,潘家更是不放過她。家中兄弟平庸,無力支撐門楣,要靠她一個小小女子入宮伺候皇帝,她要小心別人的算計,還要操心孃家,從不敢有片刻鬆懈。
十六七歲時什麼都不懂,嫁了人便以夫為天,一心要當好皇帝的妻子,以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問心無愧便是問心無愧。
而現實狠狠給了她刻骨銘心的教訓,最難消受帝王恩,最不能信的,亦是丈夫情迷時說出的誓言。
二十歲懷上小碗,幾次三番險些沒能讓小碗平安降生,迄今竟也過去十一年,她終於熬死了先帝,熬倒了潘家,卻又陷入另一重險境。
為了孃家,她服藥逼迫自己早產,謊稱小碗是皇子,又這樣撐了六年,眼看成功在即,她怎能讓自己軟弱?司清和是真心還是假意,她為何要去思索、遲疑?是真是假根本沒有意義,已經拿到手上的權力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司清和已將後宮主權交到她手上,司禮監也不再如以往那般不聽傳用,他既然敢給,她就能要,只是給了她的,是別想再拿回去了。
潘家這棵蓬勃發展了數十年的大樹,一朝被砍,朝中上下都紛紛噤聲,新皇登基開恩科,在謝隱的指點下,小皇帝罷了一批屍位素餐的官,又拔擢一些有才學的人,一點一點剔除依附在這個國家身上的蛀蟲。
潘家一倒,津王也老實許多,他大概是看出來司清和鐵了心要支援小皇帝,暫且夾起尾巴做人,不預與他們正面衝突。
小皇帝年紀雖不大,性格卻精明,又有司清和鼎力相助,簡直如虎添翼,他若是這時造反,那是名不正言不順,即便登基,也不一定有人能服氣。
要想改變現狀,最重要的就是得破壞沈太后母子與司清和之間的聯盟。
這兩人是怎麼結盟的,外人興許不清楚,但怎麼瞞得過有心人?說起來,津王倒也挺佩服她這位皇嫂,真是狠得下心,那如花美貌,竟心甘情願雌伏在閹豎身下,不知道他那好皇兄知道,會不會氣得從陵墓裡跳出來。
原本想著司清和好美人,那麼投其所好,給他送上十個八個絕色,誰知潘家這麼做的結果,卻是司清和將這些美人轉手給了沈太后,這令津王感到非常不可思議,果然,男人是男人,閹豎是閹豎,不能相提並論。
這司清和,難道當真是鐵了心要上沈太后的船?他難道不想想,如今他跟沈太后之間不清不楚,只要有人抓住這一點做文章,現在司清和大權在握還好說,可早晚有一天,小皇帝羽翼豐滿,到時候,他這個宦官可還有活命的可能?
司清和是個聰明人,不應當想不到這一點。
但與其相信司清和是一腔痴心牽掛在沈太后身上,津王寧可把他當個蠢人。
有了潘家這個前車之鑑,向司清和示好基本是沒有希望的,津王稍作試探後便選擇了放棄,他轉而將目標放到沈太后跟小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