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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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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光年照常上課,照常讀書,照常著述,照常聊天。

歲月若琉璃,彈指已經六年,一九五五年七月的一個下午,黃光年來到校圖書館,他遇見了佟竹。佟竹唸完大學後,在圖書館採編部工作,負責德語文獻的採購、編目。黃光年這才知道,當年佟重的毅然絕情地離開,主要原因竟然是因為佟竹的戀父情結。由於母親的約法三章,佟竹始終沒有敢再到黃光年家裡來。

“我知道媽媽是因為我而割捨了你們的感情,我也知道,南京淪陷給媽媽帶來的精神摧殘,她的情緒不穩定。我還知道,媽媽的年齡讓她越來越自卑。你現在四十八歲,而媽媽已經六十一歲了。媽媽可以沒有你,而我已經不能沒有你了。聽我為你寫的詩吧。”佟竹喃喃。她已經是二十出頭的大姑娘了。黃光年卻拒絕了佟竹的愛,在他心中,她只是他的孩子。

一九五七年五月一日,《人民日報》發表《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於整風運動的指示》,六月八日《人民日報》發表題為《這是為什麼?》的社論,隨後,《人民日報》又陸續發表《工人說話了》、《不平常的春天》等社論。這是反右派鬥爭開始的標誌。具體到東方大學的哲學系,便要挖出十三個右派分子。為了保證這個數字,不僅採取大鳴、大放、大辯論、大字報等措施,哲學系進一步設定右派劃分的等級,並制定了右派的等級劃分標準。黃光年在這場運動中沉默寡言,不發言,不參與辯論,不寫大字報。但他的學生謝天佑卻被剃了陰陽頭,脖子上終日掛著個大木牌,寫有他的名字,並打上了紅色的大叉叉,死於被批鬥的現場——南京最為熱鬧的新街口。後來聽說,就是因為他的名字“謝天佑”,《新華日報》的急先鋒們將他打倒,並將他定性為“天生的右派分子”。。 最好的txt下載網

高等學府 第十八章(4)

翌年秋季開學。東方大學新上任的系主任辛德偉開場便說:“北京大學已經抓到不少漏網的極右派分子,我們絕不可等閒。難道我們東方大學,難道我們哲學系就沒有漏網的嗎?今天我們就要把哲學系的極右派分子劃分出去。”因為沒有按照辛德偉的指示去批判東方大學解放以後的第一任黨委書記姜殊彬以及中國現代心理學的奠基人鞠維彥,黃光年被劃定為漏網的極右分子,並被認定為南京淪陷時期的“偽民”,屬於第三類,開除黨籍,開除公職,剝奪政治權力,立即下放改造,接受監督勞動。每個月的生活費為十二元。

校方派人押送黃光年到了火車站,他必須在三天之內離開南京,前往青海勞改農場,那裡是勞改犯、刑滿釋放人員和右派分子的集中勞教之地。他的行李簡單得就是一個尼龍網袋,裡面裝著兩件換洗的衣服。火車的裡裡外外都擁擠不堪,嘶喊聲此起彼伏,火車正徐徐啟動之時,突然有人用力扒上黃光年的視窗,伸出手臂,緊緊地抓牢小桌板,拼了命地往車廂裡面拱。還沒看清這個人的臉,他便下意識地拉了她一把,在火車轟隆隆地快速行駛之前,她大半個身體都已經趴在了小桌板上了。等這人站定下來,他抬眼望去,卻完全地驚呆了——是佟竹,竟然是兩手空空、衣衫凌亂、蓬頭垢面的佟竹!

因為佟竹的執著與綿綿情意,在青海勞改農場這個荒涼之地,黃光年這個沒有親人的孤魂獲得了一份讓他覺得久違了的溫暖和幸福。

第二年,佟竹為他生了個兒子,取名黃一鵬,乳名黃棉襖子。這個乳名是比喻冬天的太陽,出自宋羅大經《鶴林玉露》卷一:“壬寅正月,雨雪連旬,忽而開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