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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然哈哈大笑,望莫大長身為禮,笑道:“佩服,佩服!”

莫大微微笑,道:“生受。”胡琴琴弓輕震,反手扯,抹長音音色嘹烈,靜夜裡遠遠地送出去。

他胡琴自來悽清,唳卻宛然馬嘶鳴,蘊著森森寥落的兵聲劍氣,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山雪中草。封秦扣指相和,長聲道:“烽火照西京,胸中自不平……”眉間豪氣驟起,猛地長袖拂,捲過旁門邊靠著的長棍,閃身出門,便麼以棍為槍,踏著古詩抑揚的節律,將胸中杆長槍徵殺無兩的招式招招的遞將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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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槍舞

那木棍似是搭建茅屋時廢棄不用的角料,長有八尺,徑可兩寸,雖不似當年八十斤鐵槍慣用的凝厚份量,卻也入手沉實,招既出,破風之勢凜然生威。莫大身形晃,人已坐在門邊短凳上,手中胡琴卻不就停,兩指錚錚彈撥,音色峻戾,“嗡嗡嗡”接連三響雜音落錯,如履積雪,如聞刁斗,如將寒析,如動星文。

封秦微揚頭,低聲長吟道:“……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手中槍法大開大闔,式橫掃,直抽得風聲如吼——那招式剛烈已極,便似大風捲水、浩然彌哀,頓挫之際渾然不帶絲毫的回寰轉折,卻又彷彿軍營裡篝火旁執干戈而披甲衣的禮樂舞蹈,援玉桴、擊鳴鼓,帶長劍、挾秦弓。

他長髮散落,月下氤氳,宛若浮起層細不可察的流輝,瑩然生光,淡不可收,幾莖煅盡心力的憔悴蒼白依稀在那光痕裡,隨風揉亂,也就再不如何分明——那人的睫極黑極黑,淺淺闔著,勞卒的陰影自眼底洇將開來,十二分的凌厲銳烈之中,不過恍然嘆,驀然便又轉作浮生夢裡寂寥如蝕的倥傯與荒忽。

……當真是荒忽。莫大琴弓沉捺,壯闊之意便似龍門峽回波激盪的尾浪,破濤乍起,立時便又回覆從前凝澀如哭的蒼冷。封秦反手攏過長棍,衣袖卷帶,槍式頃刻之間已由極剛轉至極柔,腰上長佩輕而薄的玉色流蘇被迴旋的槍風離離驚起,纏過流水般婉轉低拂的廣袂長裾,末端寸寸糾葛上漆黑的髮梢,飄搖無方,似也將融進琴聲幽幽的江南月夜裡。

雪黯雕旗畫,風多雜鼓聲;

寧為百夫長,勝作書生。

楊炯詩風精雅,邊塞詩自來卻寫得極壯,取勢慷慨,氣象縱橫。封秦生也不會忘記紫騮馬上沙場戰罷的淒冷月色,然而詩中畫地取封侯的豪情被今夜把胡琴泛著雨水氣的悲苦絃音哀哀浸透,還能出口的,卻只剩麼四句:

“……羌靈魂之慾歸兮,何須臾之忘反?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遠。”

踏歌而舞月,是霎時興之所至,卻也是霎時便又沒心情。封秦嘆口氣,揚手將那木棍遠遠擲開去,遙遙向茅屋內為胡琴棍影驚醒的曲洋劉正風笑笑,也不顧莫大停在旁的馬車早已教雨水淋得透溼,轉身徑自在駕位上半倚半靠的坐下,“嗤”的笑,闔上眼。

——副身子怕真是不成,只是不知道那孩子獨自留在開封又過得怎樣。

麼閉眼,便漏過對面莫大口唇微動、欲語未語的神情。

楊柳鳴蜩綠暗,荷花映日紅酣。三十六陂春水,白頭相見江南。

終究是白頭相見江南。

沿著錢塘江口的蘇州海信步而行,過片新新舊舊的柳樹林,便見得彎碧水靜靜流淌,繞著幾戶茅簷低小的人家。小村邊上,條青石古道曲曲折折,通向不知名的遠方。

小村坐落於杭州城東郊,聽村裡的老人原本有個名字叫做牛家村。村子淵源極遠,據兩宋時便在的,卻直都不大。後來蒙古人南侵打下杭州城,村子裡十來戶人家死的死走的走,到如今還剩的七八間老屋子裡,僅有寥寥三四戶十幾口人,仰賴著村口祖傳的幾畝薄田日復日的討生活。

四個月前封秦與莫大等人分手之後,便帶著小儀寄住在小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