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新人笑,有誰、有誰、有……”
我停下,重新起了一遍調子,“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還是不對,絃音太高了,跟不上去。我又來一遍,“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這回倒是過去了。
“是要問一個明白,還是要裝作糊塗,知多知少……”這裡又不對勁了,我再次調絃,嘗試一遍,“是要問一個明白,還是要裝作糊塗,知多知少難、難,難知足,難知足……”這次不管我怎麼調都彈不準這個調子,氣得我把琴一摔,“氣死我了!”
啟雲在一邊嗑瓜子,笑眯眯的,“耐心點,彈得挺好的了。要不重頭來一遍?”
天黑了,開始有星辰浮出來,蟈蟈也開始演唱會。夜來香的幽香慢慢滲出來。
我定了定神,點頭重頭彈唱過,唉,我的琴藝要爛死了,不過現在既沒有洛宇在旁邊耐心地指導我,也沒有長孫熙文不留情面地嘲笑,我愛怎麼糟蹋就怎麼糟蹋,沒有天賦就沒有,沒有靈氣就沒有吧,反正我不是那個喬竹悅。
“昨日像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留,今日亂我心,多煩憂。抽刀斷水水更流……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
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
我呆呆在心裡吟起來,是啊,新人笑,舊人哭。苓兒算是新人,我是不是算洛宇的舊人呢?呵,苯,當然是了!為什麼會這樣?去年這個時候,他養病,傍晚的時候也會聽我彈琴,他幫我指正錯誤,溫柔地挽起我垂下來的髮絲。
洛宇離開我了?我忽然驚醒,拼命看了看四周,除了身邊的啟雲,一個人影都沒有,那些個影影幢幢的樹影是他藏在裡面嗎?不,洛宇呢,洛宇在哪裡,真的走了嗎?啊,洛宇居然會和離開我聯絡在一起,我的心真痛啊……
啟雲突然抬頭看我,嘆了一口氣,扶住我的肩膀,輕聲說,“怎麼反覆唱這兩句?又犯心疼了?”
我使緊抓她衣裳,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啟雲掏出手絹給我擦臉,“不哭了,不哭了,乖小姐,我這裡呢,不會離開你的。”
為什麼兩個人的身體都在抖呢,已經更深露重了嗎?不會呀,太陽不是才剛下山嗎,我的頭髮還未乾呢。啊,真疼啊。
……
過了很久很久,我在啟雲懷裡快睡著了,睏意一陣陣襲來。
啟雲拍拍我,輕輕說,“進去睡吧,這裡涼——啊!”
“怎麼了?”我迷迷瞪瞪地問。
她僵著動作,在我耳邊說,熱氣噴到我耳後癢癢的,“皇上來了。”
我猛地抬起頭,看見那張熟悉之至的臉,在暮色中略含嗔色,髮絲靜靜垂著,一雙俊眸深沉無比。白林在不遠處的樹下守著,看向天邊。
我連忙站起來,張了張口,不知道說什麼好。問他天都黑了來這裡幹什麼?
我略微福了福身子,低頭道:“皇上,這麼晚了,怎麼還來。”我真的還就這麼問出來了。
“嗯,過來看看。”他臉黑黑地點點頭。哪裡得罪他了嗎?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臉色,搬了一把椅子讓給他。長孫熙文瞟了一眼,卻一屁股坐在花架上。
喂!不要坐壞了我那個纖巧脆弱的花架啊!我和啟雲花了整整一個下午才搭好的呢,你一個大男人坐上去怎麼回事啊!我忍了又忍,總算沒敢喊出來,眼睜睜看著顫顫巍巍的架子。好吧,我承認,其實也沒有想象中的慘不忍睹,他坐上去看起來好似挺輕巧的。
我看看眉目俊朗的他。這半年他每個月都來看我一兩次,面對我冷冷淡淡無精打采的臉每次都沒有“天威震怒”,今晚上怎麼這麼不對勁了?
“啟雲,快去沏茶。”我可有可無吩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