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民瞻聽得心中一顫,又酸又疼。
他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軟了語氣道:
“過去這幾日,你一直裝得若無其事,實則心裡並未放下對嗎?”
阮綿長嘆:“哪有那麼容易放下?我們相識十年,因著長輩們有意無意的縱容,我們比別的未婚夫妻要更親近。
我們都以為將來定要在一起的,曾對未來有許多美好的期待,做下了很多約定,有很多規劃,將未來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事都想過……
我連做的夢裡都是他,可如今都沒了......我氣憤,委屈,不甘,可我無可奈何......我想.......”
想解脫。
那一瞬間,彷彿所有生命之重和悲痛都如山傾般向她壓來,壓得她無法呼吸,幾乎喘不過氣了。
她陷到了死衚衕裡,鑽了牛角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堅韌,只想永遠逃避、脫離這一切。
她拿帕子輕拭眼角,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又逼了回去。
他問:
“那......現在可是想通了?”
阮綿輕輕頷首:“想通了。當我抬腳向湖裡邁時,我想到了我阿孃和爹爹。
聽說,我阿孃懷我時甚是艱難,懷胎十月,她幾乎吐了十個月,生產時又疼了一天一夜,差點搭進去半條命。
我爹爹當時在巡視關隘,收到訊息,三天三夜未閤眼,跑死了多匹馬才趕回家,只為早一刻看到我。
我爹爹離世前為我姐弟二人做了許多籌劃:
設計搬出侯府,帶我們遠離是非之地;提前安排日常生計,確保我們衣食無憂;委託可靠之人照拂我們,不讓我們孤立無援.....
我記得他離開那晚,當時只剩一口氣,喉嚨嘶啞,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只目不轉睛的一直看著我姐弟二人,眼睛裡都是憐惜、不捨和無奈。
最後他用盡所有力氣跟我們說‘你們要好好的’。
他讓我們好好的,好好的過日子,好好的活下去,這是他最大的期盼 。
他們為我來到這世上吃盡了苦頭,為了讓我活下去又費了那麼多心力,若我真的就這樣跳進去,他們在天之靈會有多傷心?
我又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見他們?
所以,我想通了,便是餘生不再有維楨哥哥相伴,只為了讓爹爹和阿孃泉下安心,我也要好好活著!”
她擦擦臉上的淚痕,朝齊民瞻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你放心吧,我已經沒事了。”
齊民瞻頷首,靜靜的望著她。
故去的安遠侯,他只遠遠見過一次,與曹將軍的粗獷不同,他斯文儒雅,看上去竟不像個武將。
安遠侯夫人,他也見過,是個看著柔弱卻爽朗的人。
他能想象,他們在世時給了姐弟二人多少疼愛。
所以即便他們離世,當想到他們,姐弟二人內心就會充滿力量,會感受到溫暖,從而有了堅韌的心性,克服困難的勇氣和能力。
而他亦然。
半年前,他滿身傷痕跳入沵江,隨著波濤洶湧的江水順流而下,他看著從傷口不斷湧出的血液,將他四周的江水浸染成了一片鮮紅。
他感到疲憊極了,一絲力氣都使不上,想放棄算了。
可是他想起了父王和阿孃。
危險來臨,父王最先做的不是自保,而是將東宮所有暗衛遣去梁州保護他,並在極短的時間裡為他做了一番籌劃。
還有阿孃,她一直盼著他成為一個謙恭德厚、賢明通達的君子。
可他自幼頑劣,並沒有長成阿孃期待的模樣,但阿孃對他的疼愛從未減少半分。
想到這些,他硬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