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有宮人們說完了話,謝惠又讓人去靈汐宮將謝茵夢請了來。
姐妹倆聊了好半天,她才讓人送客。
俞嬤嬤看她精神尚好,試探著問道:“娘娘可要將陛下請來。”
謝惠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俞嬤嬤嘆了口氣:“那娘娘可要見一見家裡的人。”
謝惠輕笑一聲:“還是算了吧,見了面又有什麼好說的。”
說著她疲憊地靠在枕上:“嬤嬤,你把我扶起來,替我梳妝吧。”
“是。”俞嬤嬤拿過鏡子,幫她細細梳著頭髮。雕龍繪鳳的彩匣內,放滿了價值連城的飾品。謝惠拿起那對紫玉芙蓉耳鐺:“嬤嬤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皇上,戴的就是這副耳環。”
俞嬤嬤細心地幫她帶上:“老奴怎會不記得呢。皇上還誇讚主子蘭心蕙質,清麗脫俗。”
謝惠淺淺笑笑:“嬤嬤,人要是能永遠定格在某個時間段,就好了。”
俞嬤嬤心疼地摸摸她的頭:“娘娘,是老奴沒有保護好您,讓您受委屈了。”
謝惠輕輕嘆氣:“嬤嬤不要替我傷心了,萬般皆是命。命中如此,我又能奈何呢。這些年,我左右斡旋,弄得裡外都不是人,和陛下也離了心。走了倒也輕鬆,我也再不想管謝家那些爛事了。”
俞嬤嬤幫謝惠整理著衣衫:“娘娘說不管,這些年可真沒少管。要是娘娘真能斷舍離,也不會將自己身體搞成這樣了。”
謝惠深深地看著俞嬤嬤一眼道:“我生在謝家,長在謝家,從小受親族庇護養育,又怎能一點不為謝家籌謀呢。”
說到這些煩心事,她忍不住又咳了起來。俞嬤嬤上前幫她撫著背:“張院判就在殿內候著呢,老奴把他喚進來吧。”
謝惠擺擺手道:“嬤嬤,你知道的,我多捱一刻我多受一刻的罪。何必讓人每次將我從死境拉回來呢。我折騰夠了,就這樣吧。”
“沒有那些名貴的湯藥吊著,我也能走得快一些。”
俞嬤嬤忍不住哭出聲來:“娘娘怎能這樣想呢。”
謝惠將肘撐在榻上:“嬤嬤。人之將死,自己也是有感覺的。我的這口氣快要散了。晚一點的時候,我快不行了,就將陛下請過來吧。”
俞嬤嬤連連點頭道:“奴婢省得的。”
“娘娘您累了半天了,快躺一下吧,一會說話也有氣力。”
謝惠吃力地搖搖頭:“我不能睡。我怕自己這一睡,就再也醒不來了。”
俞嬤嬤紅著眼睛:“那主子不要講話了,老奴給您說書聽。”
謝惠嗯了一聲。在她年紀尚小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聽俞嬤嬤講評書,什麼封神演義,什麼響馬傳,一聽就入了迷。想不到俞嬤嬤現在還都記得。
她強打著精神,認真地聽著,似乎又回到了過去的時光。每年春日,她都和丫鬟們在院子裡撲蝶嬉戲,她的院子有棵又大又粗的梧桐,開花的時候,雲蒸霞蔚,整個天空都是淡淡的淺紫色。
當初祖母{瓊玉公主}還指著這棵樹說道:“ 惠丫頭是個頂有福氣的,一住進來,這花就滿樹都是,真是天生的鳳命啊。”
趙君臨過來的時候,天色微微擦黑。
他一進來,就關切地握緊謝惠的手:“聽說你今日將張院判都攆出去了。”
謝惠點點頭:“皇上,是臣妾不想再喝那些苦藥了。”
趙君臨有些不滿地對俞嬤嬤皺皺眉:“怎麼不勸著點,還不去把人請回來。”
俞嬤嬤前腳才剛走,謝惠就拉住了趙君臨的手道:“皇上,臣妾知道自己不行了,趁著尚有口氣,跟皇上嘮幾句嗑。”
趙君臨看她神情鄭重,就知道不簡單,於是說道:“有什麼話,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