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姌來到內堂房門前,遠遠已聞到一股藥味,宮人來到臥室門前,對內道:「衛小郎君帶到。」
裡頭傳來一聲,「進來罷。」
衛姌低頭走進去,床前原有一面六扇屏風,眼下已經被收了起來,一進門就可以看見床的位置,司馬面朝下躺著,單衣敞開,露出大片背脊,肩膀寬闊,面板白皙,背上扎著十幾根銀針,太醫坐在床邊,動作迅速地拔出一根。
司馬邳背脊微顫,不一會兒,太醫就將所有銀針拔下,囑咐幾句讓司馬邳好生修養,莫要動氣。
衛姌看了一眼後就迅速垂目。
太醫走後,福寶將則衾往上拉攏一些,端茶過來餵司馬邳吃了幾口,然後就站立一旁,像個擺設似的紋絲不動。
司馬邳轉過臉來,看向衛姌。
「是你踹的我。」他緩緩道,辨不出喜怒。
衛姌咬牙,一理衣袍,跪在地上,「殿下明鑑,石階陡斜,上去時我也險些撞到石角,聽見殿下聲音尋下去時殿下已經躺在地上。」
司馬邳陰惻惻一笑,「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摔的」
衛姌道:「我確實不知。殿下曾在宴席誇我的字好,我對殿下感激涕零,如何敢謀害殿下,再者我身單力薄,平日連只雞都捉不住,又怎能踹倒殿下。」
福寶抬了下眼皮,瞧了衛姌一眼,心下也覺得衛姌說的不錯。
「哦」司馬邳挑高眉頭,「是我冤枉你了。」
「殿下遭此橫難,我同在山石上卻未能即使察覺拉住殿下,萬般錯都在我,請殿下責罰。」
司馬邳咻咻地喘氣。
作者有話說:
87
第87章 薄懲
他沒想到衛姌說這一番話。
她剛進來之時, 司馬邳還當她定要痛哭流涕地求罪認罰,哪知衛姌絕口不認踹他的事,卻又滿口知錯, 願意領罰, 嘴裡說得甜,實際上卻滑不溜秋, 避重就輕這套用得十分純熟。
司馬邳瞪著眼,重重喘了幾下,說實話,昨夜山石臺階上他挨的那一下並不重, 只是天太黑路又陡一時不慎才摔下來,受的全是皮肉傷,只是頭上流血把眾人嚇得不輕,太醫仔細診斷後發現是道劃開外皮的傷口。他原本就想著,此事可重可輕,若是瞧在衛釗的面上,對衛姌也該重拿輕放。
司馬邳原決定好好給她敲打一頓再施恩放人, 可對衛姌這番圓滑的應對叫他胸口發堵, 一時間沉默不語。
福寶見狀立刻倒了杯熱茶,送到他的嘴邊,道:「衛小郎君年紀小, 已知錯悔過了,殿下一向寬宏大量,略施薄懲就是。」
他看出司馬邳不會真下狠手, 便出來打個圓場。
衛姌抬起頭, 看到司馬邳頭上纏著的布條, 趕緊又低下頭去。
司馬邳冷哼, 「她知錯」
衛姌趕緊道:「都是我的錯,殿下保重身體,千萬別動氣。」
司馬邳臉色微沉,抬手招了招,「真是個伶俐懂事的郎君,你過來。」
衛姌猶豫了一下,緩緩往前挪動,一直到了窗前兩步的位置。
司馬邳周皺眉,不耐煩道:「靠近些。」
衛姌又往前移,膝蓋都有些發疼,她抬起臉,不解地看去。
忽然一隻大手到了面前,抓著她的肩膀,把她拉著往前傾。
衛姌心急跳,瞪圓了眼睛。
司馬邳此人登基後乖戾性情傳遍建康城,熟悉他的朝臣都時常難以揣摩他的情緒。
衛姌離他近了,看著他眼眸裡閃過捉摸不定的光彩,心高高懸起。
司馬邳手掌寬大,雖然受了傷,抓著她肩也不費力,他垂了臉,一字一句迸出,「小滑頭,就是你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