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金街打生打死是一回事,在這東華門外鬧出人命,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當下他便命人將那群工人召至車前一番交代,然後那百十個聞訊趕來的工人,便在工盟社員的率領下齊聲大吼:“有朝廷命官奉旨入宮受阻,龍禁衛何在、龍禁衛何在?!”
如此往復,這震天動地的吼聲很快驚動了那些學子,當下呼呼啦啦就有三四百人圍攏上來。
不過還沒等他們做什麼,被架在火上烤的龍禁衛,便也急忙從東華門內殺將出來,在儘量不傷人的前提下,趕散了堵路的學子。
在一片‘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的辱罵聲中,當值的校尉擦著汗湊到近前,但面對三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卻又不知該走向哪一輛。
這時頭一輛車上,栓柱搶先揚聲道:“這位將軍無需多言,只要護衛馬車到東華門前便可。”
龍禁衛只是不敢、也不想站隊,如今既被逼了出來,自然要護焦順周全,當下那校尉發一聲喊,當即後隊變前隊,前隊散開護在馬車左右,戰戰兢兢的原路折回。
學子們面對荷槍實彈的龍禁衛,雖不敢上前廝打,卻祭出了成名已久的破靴陣,上千只靴子雨點似的砸將上來,等三輛馬車停在東華門外時,車上的靴子都夠開間二手鞋店了。
闖過了這破靴陣,焦順成功進到宮中,但卻半點不覺得歡喜,反而皺眉不已。
按照他先前的預料,自己要面臨的阻力應該更大才對——尤其這兩日只見那些學子們群情激奮,並未見朝中官員採取彈劾之外的行動。
是打定了主意想等到皇帝病死,再以逸待勞泰山壓頂,一舉覆滅工學新政?
還是說暗裡另有什麼謀算?
焦順暗暗提高了警惕,先將早就準備好的教具,交給守門的兵丁查驗,然後便跟著太監趕奔上書房。
與此同時。
乾清宮某處偏殿內。
吳貴妃蹲下身給兒子掖了掖褲腿兒,抬頭看著兒子稚嫩的小臉欲言又止。
其實對於今兒的課業,她心裡是一百八十個不認同。
一來當初皇帝就是因痴迷奇巧淫技,才不慎受了重傷,如今突然中風半身不遂,也多半都是那時候留下的病根兒,這讓她本能的,就對於這些東西心存恐懼與厭惡。
二來那焦順是什麼出身?
再加上又是驟然躥起的倖臣,或許本身不乏才幹,但讓他為人師表就實在是……
反正根據吳貴妃先前所見,那焦順更像是個廝殺漢,若是來教授兒子武藝的,她倒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
再者吳貴妃畢竟也是大家出身,幼時也曾受過開蒙,知道歷朝歷代坐江山靠的都是文人,從來也沒聽說靠泥腿子治理天下的。
等到繇兒日後做了皇帝,還不是要靠文人幫襯?
那這時候學什麼工學,非但無甚用處,萬一被帶歪了,也學著隆源帝一般與朝中大臣勢如水火,卻該如何是好?
當今好歹是青壯年繼位,但繇兒才幾歲?
一旦出現主少國疑的局面,誰敢保證太祖朝舊事不會重演?
想到夏太祖當初也曾力推工業革新,吳貴妃一顆心更是被吊到了嗓子眼。
猶豫再三,她還是忍不住對兒子交代道:“繇兒,你今兒上課時多想想,千萬不要、不要偏聽偏信。”
大皇子徐繇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石青色的團龍褂,小大人似的正色道:“母妃放心,兒臣絕不會聽信那人的歪理邪說。”
聽兒子這麼說,吳貴妃反倒更慌了,忙伸手抓住兒子的肩膀,悄聲問:“是誰跟你說,那人講的都是歪理邪說的?!”
“師傅們都這麼說啊。”
徐繇無辜的瞪大了眼睛。
吳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