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龜再一次見到鳳凰涅槃是在被朱雀“追殺”的過程中。
天剛矇矇亮,東方現出一片柔和的淺紫色和魚肚白,空氣溼潤,含珠帶露。
玫瑰色的霧靄中,一團金光冉冉升起,起先是異常明亮的一點,接著光焰暴漲,似蘭似麝的香味縈繞鼻端,定睛一看,卻是金光漸漸凝成了蓮花模樣,千朵萬朵,如佛前盛蓮,次第開放。
朱雀趕上來,見狀拉著它疾閃:“憑你目前這點兒本事,也不怕被攝了去。”
烏龜道:“是邪物麼?”
朱雀居高臨下的俯視它,嗤笑:“要是邪物見了本殿還不趕快躲?不單不是邪物,還是至吉至聖之物。”
“那你拉著我跑做什麼?”
“雖是祥瑞,卻透著異象,你呀——”
一聲嘆息斷了後文,餘韻間千迴百轉,包含著不僅烏龜不懂、連它自己也不甚明瞭的情緒。
烏龜伸長了脖子眺望前方金色蓮花曳出七彩光華,一邊道:“你老追著我有甚意思,你說的事我都不記得,記得我會抵賴麼?”
朱雀道:“你不跑我會追?”
烏龜答:“我不跑任你打?”
朱雀道:“你以為你跑得到哪裡去。”
烏龜答:“所以呀!你說,是不是隻要好好跟你打一場了,不論輸贏,就此了結?”
朱雀叉著翅膀:“妄想!”
烏龜縮縮脖子:“那你到底要怎樣。”
朱雀頓一頓,神色複雜的瞧烏龜一眼,似有些恍然,又似有些失落,眼底黯了一黯,旋即卻顯得益發肆無忌憚起來:“像以前一樣就行了。”
烏龜接下來本想問“以前一樣”是怎樣,無意中瞥到金色鳥形,登時瞠目:“那那那……那不是鳳凰?”
朱雀回首一看,低聲驚訝:“難道……不是火鳳凰,竟是一隻金鳳凰麼?”
深紅色與金黃色染遍了整個天空,萬里層雲,億朵渠蓮,異香陣陣,梵樂飄蕩。
閉攏的鳳目之間、飽滿的額心之上,強烈的金光縮成一點,倏而變作第三隻眼睛,驟然睜開!
時光在倒流,天地在旋轉。
萬古洪荒,宇宙奇莽。
烏龜宛如被拋進一條大河,看盡岸上滄桑。
身體在悄悄變化。
它,想起來了。
千萬年前,它曾是北海溟君,神獸玄武。它曾以背為柱,支起了整個蓬萊仙山。
可與天地同壽,可參造化神秀。
青龍位東,白虎在西;朱雀朝南,蓬萊棲中。
帝居九闕,俯瞰四海;後掌瑤庭,鳳翔鸞鳴。
它喚青龍為阿蒼,稱白虎為大蟲,戲朱雀作麻雀,那一段時光裡,取別名好像成為它唯一的樂趣。
青龍與白虎一笑置之,朱雀卻十分不滿,這個平時對誰都一副愛理不理樣兒的天之靈獸,固執起來也特別較真。自此之後,北海經常上演“全武行”,其驚濤駭浪、晴空碧雷之狀嚇得一般鬼神莫不繞道而行、敬而遠之。不知情的道是神獸寶地果不同尋常,知情的則會心一笑,緘口不語。
帝若流光,流光隱,引流光。
所有的星辰都佔出大凶之兆。它仰望蒼穹,四方星宿在天邊冷冷泛光。
本命受之於天,精氣衍生出魄……若散了這無用的外形,流光,是不是就不再僅僅是流光?
帝啊,它親眼看著並守護長大的帝,它親自為之取名流光的帝,如何會有了那樣的念頭,如何會變成一道流光……教它怎樣忍心!教它怎樣眼睜睜的等待厄運來臨而不予施救!
盡力而為吧。
即使魂飛魄散,即使道行悉毀,所有的後果,它願意一力承擔。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