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折騰。
去而復返的易母和易芳秀。
易芳菲飄蕩在搶救室內,看著自己被剝開衣物,插上儀器,醫生護士忙忙碌碌。她難以忍受,自己毫無尊嚴的像一頭死豬躺在那裡。
飄蕩出門,她撞見了家人們。
他們臉上的惶恐、無措、不安的情緒,深深刺痛了易芳菲。她更無法承受家人的哀痛。
忍不住,她輕觸了母親臉上的淚水。
“媽!媽!媽,你怎麼了?你別嚇我!”易母暈倒在了飛身上前的易芳秀懷裡。她眼裡的淚珠成串墜落。
易芳菲遠比自己的妹妹反應要快,她在母親身體歪斜的瞬間,雙手就已經預備好接住母親。但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在母親的胳膊即將與她手掌相觸的那秒,她縮回了手。
幸好,易芳秀動作很快,她接住了暈倒的母親。
趕來的醫生,很快便作出了診斷——精神高度緊張導致的暈厥。
易芳菲看著母親被送進病床上休息。她低頭凝視著自己的手指頭。芳秀的肩膀疼痛,母親的暈倒好似都與她有關。她們都是在被她觸碰過後……
思緒混亂的易芳菲,在不知不覺中飄出了醫院。寂靜的深夜,街面上空無一人,只有昏黃的路燈,和遊蕩在街面覓食的野貓、野狗。
易芳菲跟著一隻小狗穿梭在南城的街巷。
如同所有的城市,南城彷彿沒有邊際,穿行其間的生命都顯得渺小而卑微。每時每刻,都有生命在南城消逝。但南城不在乎,南城總會迎來新的生命。
初升的太陽劃破了南城街巷的灰暗。
易芳菲盯著眼前飽食之後,正不緊不慢舔舐自己腳爪的小狗。她蹲下身,俯身向前,抬起手。
小狗在這時汪汪大叫,尾巴低豎成了一條直線,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瞪向易芳菲的方向。它似乎能看見她,同時本能提醒它,她很危險。
這是南城骯髒的邊緣地帶,窩藏著來自各個地方的社會失敗者和邊緣人。
“要死啊,大清早吵什麼吵。”
一個裝著半瓶不明液體的塑膠瓶砸在了小狗身前。丟塑膠瓶的人沒砸準。
小狗不叫了,它發出了哀鳴求饒的嗚嗚聲。易芳菲想了想,只用一根手指頭,輕輕戳了戳小狗的腿。
被戳中的狗腿,彎曲墜地。小狗躺倒在了地面,溼乎乎的黑眼珠子,可憐兮兮地盯著易芳菲。
“沒事了,我不傷害你。”易芳菲下意識伸出手,想摸摸小狗的頭。小狗再次發出了低鳴聲。這提醒了易芳菲。
她縮回手,與小狗對視:“對不起。我只是想知道……”
返回醫院後,易芳菲在病床前凝視自己的身體。她被搶救過來了,沒有死。
疲憊不堪的一家人聚攏在房間裡。他們沉默著,各自思索著什麼。
易芳秀盯著姐姐沉睡的臉,手指摳向鐵製的椅子,她緩緩地撥出幾口氣,說話了。
“爸、媽。我決定不上學了。我已經找到了一份工作,可以留在南城照顧姐姐。”
易芳秀的話像一塊巨石投入了看似平靜的湖面,泛起了陣陣波瀾。
“胡說什麼!明天給我回學校上課。”易父沉聲呵斥道。
易母伸手摸摸病床上女兒的臉。指腹下溫熱細膩的面板,給了她莫大的安慰。
她扭頭看向面容倔強的小女兒,“芳秀,這裡有爸媽。你回學校上課吧,別胡說了。”
易芳秀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她眯起眼睛緩慢但堅決地搖頭,“我不回去。”
易父聽見小女兒的拒絕,感覺身體內有熔漿在翻滾,身體無處不灼燙,他疲憊不堪。因為自己的錯誤,他已經毀掉了一個孩子,他不能再毀掉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