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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可是大家互相裹著往前衝,誰也收不住,挺可怕的。月光照得天發藍山發黑,人群像野獸一樣漫山遍野吼叫著,真讓人覺得是一場夢。

看見周漢臣跑在前面。他其實不是跑,是大步走。

先過的就是那條他揹著好多人過去的河。只不過沒水了,是幹河床。看見他挺高大又挺笨拙地過了河床,上了對岸。同學們便都追下河。很多人在河裡撿起更大塊的鵝卵石,叫著追過去。前面坡上就是那排我們住過的空營房。周漢臣可能想退到那裡據守,但又放棄了,接著往山上跑。我看見他跌跌撞撞滑倒了幾次,像個受傷的大熊。

又往山上跑了一段,這其實是我們採過蘑菇和採掘過植物的路。當時我就想到那個逃跑的大傢伙其實是周漢臣,往事在眼前閃過。說真的,當時眼睛還有點發溼。我也不知道同學們都是怎麼想的,都還是發狂地喊著追著,毫不留情。

我也身不由己,跟著喊,跟著跑。

又後來,看著周漢臣跑不大動了。這個大傢伙被餓了好多天,又生著病。他站著回頭看看。人群毫不停頓地圍上去。

他又沿著下山的路跑去。

這時,迎面東方的天空有些發白了。周漢臣的身影挺高挺大地在這片發白的天空中顛簸著。大家還是喊著追他,最後把他圍在那片石林中。周漢臣抓著兩塊石頭,像個很高很大的遠古猿人立在那兒喘氣。

後來,就開始用石頭砸他了。

調查人問:當時有誰先喊砸他的?

眉子說:他站在那裡,大家不敢接近他。有人扔了一兩塊石頭,接著大概是趙大鷹、要不就是戴良才、要不就是閻秀秀先喊了一聲:砸他!反正他們三個人先先後後都喊了,大家就砸開了。先是比較小的石頭,後來石頭越來越大。

周漢臣像個石柱一樣站在那裡任大家砸。

調查人問:你砸了嗎?

眉子兩眼開始潮溼,用嘴咬住手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砸不下手。剛才追的時候,周漢臣只是一個抽象的大傢伙,但此刻周漢臣立在那裡是個活生生的人了。天已經很亮,清清楚楚照著他,頭髮鬍子很長,臉瘦得嚇人。他的額頭和下巴一下讓我想起我的父親。看見他被砸,我的眼淚一下就湧了上來。可是我不能一個人撤退,我也不能站在那兒不動,我就撿起石頭往他腳下地上砸,一邊砸一邊喊,我就哭開了。別人可能以為我在悲憤控訴,其實那和小時候父親訓了我走了,我在那兒一邊哭一邊打他的照片一樣。我真不忍心大家砸他。我就砸地,砸那些落在他身上又滾到地上的石頭。我恨那些石頭。他真是太冤了!

調查人問:你當時就知道他冤嗎?

眉子說:我當時就知道他冤。剛開始追他時,我聽見馬小峰對閻秀秀說,這不對勁,他感覺像是煤氣中毒,不是周漢臣下毒。

調查人問:你肯定他說了嗎?閻秀秀怎麼回答的?

眉子說:我肯定聽見他對閻秀秀說了。閻秀秀當時訓馬小峰,你怎麼知道不是周漢臣下了毒?你有話別光和我說,去和他們說。馬小峰就又跑去和戴良才說。

調查人問:戴良才聽了有什麼反應?

眉子說:戴良才說,他畏罪逃跑,還有什麼可懷疑的?他還要強姦肖莎莎,人證物證都有。快追吧。說著,戴良才就狂追到前面。

調查人說:你對這段經過的敘述還比較客觀。

眉子說:我沒有什麼要隱瞞的,悔恨的事情說出來,心裡才舒服。我和戴良才那時關係是不錯,後來很多年也有來往,但是我不想袒護他。前一陣他還從廣播學院來看我,問我有關你們調查的事情。我對他說,我們當時肯定都是對不起周漢臣老師的。

調查人問:戴良才說什麼?

眉子回答:他說往事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