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無豔之肌膚曬不得太久太陽、吹不得太狂之風,更駭人的是——長期服用五石散者,輕則中毒,重則送命。
“師傅說你命大,你血脈裡的五石散毒性遇上了海水鹹寒,竟化解了你體內鶴頂紅劇毒。且咱們在船上千裡航行了幾日,你竟也撐了下去。師傅行醫日誌上,可是著實地把這事給提了一回呢!”段雲羅依照御醫師傅所教導之法,輕掐著司徒無豔主人中,刺激其任脈,以期他能早目清醒。
“事實上是師傅也倔,不救活你,他也覺得臉上無光。況且,人非草木,相處久了,怎麼可能不多費點心思呢……”
段雲羅指尖畫過他的頸間那道因為清臞而顯得脆弱之銷骨,目光流連在他毫無表情之冰雪容顏間。
師傅以無豔來教導她人體百穴,關於無豔身子之一切,再沒人比她更清楚了。
吳嬤嬤自然是反對的,說她一個雲英未嫁、金枝玉葉之公主,怎可隨意窺看、碰觸男子身軀。
御醫師傅卻說自己年歲已大,說什麼都得抓住時間,好讓她盡得他畢生真傳。
“師傅說你這半年來血氣、髒氣都已調得妥當。島上之少見珍珠海草,對你腦部,心臟都極好。師父其實還疑惑著,他說你早該在上個月便要醒來了啊。”段雲羅凝望著他,忍不住悠悠嘆了口氣。
“無豔,你真有醒來之日嗎?”她低語道。
我醒著,我只是被圍在這具身子裡動彈不得啊……
司徒無豔腦子裡如此忖道,可他身子依舊僵直著,只隱約感覺有一股刺麻暖流正在他指尖竄動。
“醒來之後,你會不會識得我?”她凝視著他,柔聲問道。
他,微微動了下手指。
段雲羅沒看到他此一舉動,正低頭從懷裡掏出一隻木製脂粉盒,裡頭裝了蜂蠟製成之油脂。
她輕輕地挖出一些油脂,塗上他乾燥卻依然像是最好畫匠以工筆繪出之兩片粉唇。
“其實……我昨晚哭了一夜,幸而你瞧不見我,否則鐵定要嗤笑我這雙紅腫眼睛的……”段雲羅此時雖是含笑,眼眶卻火紅得緊。
我不在乎你容貌如何。你陪伴我多時,待我千百般好,就算是個無鹽女,你仍是我心中最珍貴之人。
司徒無豔在心頭吶喊著,手指又輕輕曲動了一回。
驀地,他感到有眼淚一滴一滴地滾落他的面龐。
“知道我為何而哭嗎?昨兒個用晚膳時,我瞧著大夥在這島上待得也頗習慣,便隨口說了句玩笑話:‘不如便在此地養老終生吧!’”她如絲美音顫出幾縷哭聲,瘦弱雙肩早已抖動到沒法子自止。
她捂著臉,不意卻只是讓淚水落得更兇。
你別哭啊!
一股急惱直攻司徒無豔胸口,他用盡全身力氣只想安慰他。
“你猜怎麼著?所有人全都跪了下來,要我萬萬不可灰心喪志。說什麼當今叛賊皇帝以百姓為芻狗,要我務必守著皇弟,等待返國之日。我知道灰虎將軍師傅始終在觀察新朝廷,我也知道他仍暗中在集結不滿勢力……”
她哽咽到一時說不出話,只能以指尖拭著那些她落在無豔臉上的淚水。
“只是……我們島上而今最多百人,復國大計怎麼樣也只像個夢……可這些話不行說、不能說……我好累……揹負這麼多期待與為我犧牲之性命……明知道復國大計不啻足以卵擊石,可我卻不能戳破他們的美夢。我依舊要熟讀經史、依舊要嫻熟兵法,依舊得泱泱大度,依舊得像個隨時準備復國佐帝位之長公主……”
她說得倦了,哭得也累了,便嬌氣地將臉貼在他的手掌問!如同她兒時在父皇掌間撒嬌舉動一般。
“就你待我最好,我說什麼,你都陪著聽。”
一陣羽毛似之搔癢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