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砸土坷垃,砸一種能夠成為黏土的土坷垃。
一個孩子負責把大塊土坷垃雜碎,然後小心翼翼檢出裡面摻雜的石子之類,另一個孩子則是精細加工,用一塊破木板將黏土捻成粉末。
那孩子將黏土捻好之後,會用雙手小心翼翼捧著走進木棚,似乎這家人窮的連個工具也缺少,孩子運送黏土只能用手而不是鐵鍬或者其它。
韓躍心中一動,舉步走了過去,他探著腦袋向木棚觀望一下,發現裡面有個百姓正在忙碌做活。
此時雖然是青天白日,但是木棚光線很黑,韓躍依稀可以看出那個百姓是個女人,但是渾身上下抹的跟煤黑子一般。
這應該是一個年輕女人,門口乾活的是她孩子。木棚邊緣有一張小床,床上還躺著一個不斷蹬腿玩耍的小娃娃,那娃娃估計也就一歲大點,奇怪的是沒人照顧竟然不哭也不鬧。
“大嫂,小娃娃隨便擱在床上,不怕滾下來摔著啊?”
韓躍站在門口喊了一聲,借用這種方式開啟了話題,他知道想要融入民間,最簡單的方式就談談孩子。
可惜屋裡的女人頭也沒抬,手裡還是忙忙碌碌不停。
她邊幹活邊笑了一聲,道:“不礙事的,習慣了,窮人家的娃娃,哪裡有那麼多講究?再說床也不高,就算摔下來也沒什麼大礙,頂多哭上幾聲,奶一口就好了,當初她兩個哥哥都摔過無數次,現在還不是照樣幫家裡幹活了……”
摔下來沒什麼,頂多哭上幾聲。
僅僅這一句話,瞬間讓韓躍鼻子有些發酸。
自古至今,母愛都是偉大的,沒有不疼孩子的母親,但是為了家裡的生活她只能先放一放孩子。
不是不想摟在懷裡哄,而是需要騰出雙手去做活。
“大嫂,我是長安那邊過來的行腳小販,準備找點賺錢的生意做做,我看你們家又是弄黏土有是舀水和泥巴,莫非是要製作器胎燒造陶器?”
韓躍繼續說話,並且用一種自來熟的方式進入木棚。
他順手從木棚邊緣的水缸裡舀出一瓢水,故作乾渴道:“走了一上午路,感覺有些渴了,大嫂我討一口水喝啊,喝完幫你乾點活抵賬……”
“一瓢涼水,說什麼抵賬不抵賬的?”女人笑了一聲,但是依舊低著頭忙碌。
韓躍呵呵輕笑,端起水瓢想要喝水,這時才忽然發現水質渾濁,明顯飄著細碎的顆粒狀物。
“我去,這水能喝?”韓躍眉頭一皺,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心中卻有些惴惴。
那女人忽然抬頭看他,笑道:“看你這小哥不像窮苦人啊,渴成這樣也不肯喝生水?把瓢放下吧,那邊陶盆裡有燒好的。”
韓躍訕訕一笑,摸著鼻子悻悻解釋道:“主要是水質太渾,喝了怕會鬧肚子,俺是行腳的小販,萬萬不敢在外地裡病倒……”
“是這個理!”女人咯咯一笑,眼睛竟然有些明亮。她擦了擦烏漆嘛黑的手掌,翻身用一個陶碗盛了些熱水給韓躍。
韓躍其實並不渴,但他依舊接過來慢慢喝了。
女人的眼睛不知為何又亮了一亮,咯咯笑著問韓躍還要不要喝。
這時兩個孩子砸完了土坷垃,用手捧著將最後一些黏土送進來,似乎並不好奇家裡有客人來,反而開口對女人道:“孃親,活兒幹完了,我們想去前面大街,今天有藝人在酒鋪裡講古,一講大半夜,可以學好多東西……”
女人連忙點頭,鄭重道:“那趕緊過去,記得多聽多記一些。”
兩個孩子答應一聲,但是並沒有立刻離開,其中一個孩子磨磨蹭蹭站在木棚門口,另一個則是裝作拿起水瓢舀水喝水。
孩子再怎麼偽裝,始終無法掩蓋心中心事,韓躍心中微微一動,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