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個可人疼的姑娘,教養好,也很有定力。”綠衣女子走到後堂,小心翼翼的低聲說道。
羅漢床上的中年婦人抬起頭,目光威嚴,又帶著絲譏諷,“教養很好?亂世之中,父母兄長全部亡故,她一個人活下來了,教養很好?小妹,你告訴我,莫說亂世,便是太平歲月,你孤身一人,可能活下來?”
綠衣女子嚅嚅,“我,我……”她低下頭,無言以對。
這中年婦人,自然是方宅的女主人,方太太了。綠衣女子是她的孃家妹妹,夫家姓金,原也是富戶,她若是出門,也被稱呼一聲“金太太”。如今夫家敗落了,生計沒有著落,便帶了夫婿、兒女投奔姐姐,靠姐姐養活著。既然是靠姐姐養活,吃人家的嘴短,她自然沒有底氣,說話都不敢大聲。
方太太端起小案几上的茶盞,慢慢呷了一口,“不是我方家不講信義,實在是她形跡可疑。一個女孩兒家,父母兄長都不在了,僕婢一個也無,居然孤身活到現在,讓人如何信她?”
金太太訕訕的,“長的實在是好,氣度也好,可惜了的。”
那一進門就被冷落卻始終面色沉靜的陸家姑娘,她心裡真是有幾分憐惜。年輕的姑娘家,能有這份涵養,這要是娶進門來,很好的啊。
方太太淡淡笑了笑,指指身邊放著的一個包裹,“這裡頭是二十兩銀子,你拿出去給她。方家和陸家是故交,不能讓她白白上門一趟,不過,方家能為她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
這……這是要退婚啊。金太太嘴裡發苦,有些忐忑不安的拿起包裹,“姐姐,若是她追問呢?”
兩家有婚約呢,您就這麼一句話,就能把陸家姑娘打發走了不成。
“若她真是陸家的姑娘,不會追問。”方太太篤定說道。
陸家的人,不管男人還是女子,都是一身傲骨。有這一句話足夠了,她不會追問。
“不過,也難說。”說出口後,方太太又譏諷的笑了,“若她真是陸家的姑娘,此時應該已是一堆白骨,一抔黃土。”
她根本不應該苟活於人世啊。
金太太疑惑又不安的看了她姐姐一眼,覺得她姐姐真是越發的莫測高深了。她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雖然有些不齒自己姐姐的所作所為,還是硬著頭皮拿起包裹,“是,姐姐。”
方太太淡淡一笑。
金太太拿著包裹,一步一步挪到了客廳。見到她進來,陸先生抬頭看了看,站起身,客氣的衝她曲了曲膝。
美人就是美人,簡簡單單的一個曲膝禮,如行雲流水一般,優美動人。
金太太心中更加嘆惜。
她把手中的包裹放在桌上,囁囁嚅嚅,把方太太的話重複了一遍,“……方家待你不薄,你,你莫要抱怨,這便離開罷。”
她自己也覺得沒理,臉漲得通紅,神色間頗為羞愧。
陸先生臉色未變,依舊彬彬有禮,“貴府主人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力氣小,這般重的銀兩我拿不動,請代我推卻。請轉告貴府主人,先君生前曾有一封文書,是他老人家親筆寫就,這封親筆文書對我很重要,請原書奉還。文書交還於我之後,陸家和方家,從此再無干系。”
金太太聽陸先生的意思是把她當成了方家的下人僕婦,臉更紅了。她想說,“我不是僕婦,是妹妹。”但是話到嘴邊又覺得沒意思,嚥了回去。
她倉惶回到後堂,轉告了陸先生的話。
方太太沉下臉,拍床大怒,“她一個行為不偷點的女人,說話倒狂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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