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去世了,兄長去世了,她一個孤女居然還苟活人世,已經足以令方太太這樣的人憤怒了。這樣的一個孤女還活著,你說她方家是娶呢,還是不娶呢?若娶,方家多了位沒孃家的兒媳婦,給方家添不了任何助力;若不娶,方家難免學上背信棄義的名聲。娶或不娶,都讓方家為難。
如果這孤女在亂世中悽悽慘慘的死去了,留給方家的是一座孤墳,那該多好。哭兩場,流幾滴眼淚,做幾回法事,連帶著給親家也多做幾回法事,積積功德,又得了好名聲,又不用左右為難,又所費不多,真是三全其美。
可惜天公不作美,孤女竟然沒死,方太太怎能不惱。
“那,方……方公子呢?”蘭夫人忍不住問道。
她本想說“方家那小子”,轉念一想,陸先生方才只提到方太太如何,並沒提到其餘的人。那,還是暫且對方家那小子客氣一點好了。
“他,不重要。”陸先生笑了笑,“夫人,如今的婚嫁,還是《周禮》中所定下的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這六禮,六禮之中,大概只有親迎才用得上他吧,前面的五禮,都需男家長輩出面主持方可。”
蘭夫人寬慰的說道:“若他有情,再作打算。說到底,你是跟他過日子的,不是跟別人。若男人有情有意,並不是沒法子可想。”
陸先生微笑搖頭,“六禮必須一步一步來,是為漸,‘不以漸則奔也’。事之漸成,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凡事都要按規矩來,循序漸進,穩穩當當,才會有利。”
蘭夫人聽的入了神。
車伕在前頭咳了一聲,“夫人,前方有兩條岔路,一條路能回家,一條路能去京城有名的酒樓太白樓,咱們走哪條?”
“太白樓。”蘭夫人想都沒想。
“是,太白樓。”車伕笑著答應。
蘭夫人和陸先生低頭看看熟睡的無瑕,滿目憐愛。好容易出門一趟,不品嚐幾樣京城名菜,不四處逛逛,無瑕小姑娘能樂意麼?
馬車到了太白樓前,車停穩了,車伕跳下來,蘭夫人把無瑕遞給他。無瑕一下車就清醒了,抱在父親懷裡,揉揉眼睛,念出眼前酒樓的名字,“太白樓。”車伕笑咪咪,“我閨女真聰明,小小年紀,什麼字都認識!”無瑕得意,“我不光認識太白樓這三個字,我還會背李太白的詩呢,會好幾首!”車伕連聲誇獎,笑的見牙不見眼。
酒樓的夥計迎出來,暈了。馬車上太白樓來用酒飯,本就稀奇少見,這馬伕懷裡還抱著個漂亮的小姑娘,小姑娘這衣服,這首飾,件件精美,一看就很華貴……這是怎麼回事?
不會是拐來的孩子吧。
可這漂亮小姑娘心甘情願被馬伕抱著,還笑的很甜美。
再看到馬伕身邊的蘭夫人、陸先生,夥計更是瞪大了眼睛。中年夫人頭上戴著的那支大金釵可真是鑲珠嵌寶,璀璨耀眼,價值不匪,年輕姑娘雖是衣著樸素,可這相貌,這氣度,一看就是大家子出身……
這馬伕何許人也?夥計腿腳軟了。
“要個雅間。”車伕響亮的吩咐。
“對,雅間。”漂亮小姑娘笑嘻嘻的附合。
“雅間,要,二十兩銀子……”夥計結結巴巴的才開了口,車伕手一揮,空中劃過道優美的弧線,一錠黃燦燦的金子落到夥計手中,“多了賞你!”夥計顫抖著掂了掂,這麼沉,這得有多少?這可是金子!他一下子變機靈了,臉上堆起殷勤的笑容,“客官,裡頭請,裡頭請。”
“有馬伕到太白樓吃飯了呢。”“還抱著個漂亮的孩子,還跟著兩個女人!”這一行人往雅間走,一路之上,無數驚異的目光。
“要的雅間居然是將進酒!”將進酒,那可是太白樓最豪華,也是最貴的雅間了。
“將進酒。”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