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不明白,為什麼全天下的人都覺得,只要入仕,自己甚至是自己的家族都會有出路呢?範三如是,胡九彰亦如是……
正月初三的,清晨。長安城的街道上堆著薄薄的一層雪,清風拂過,尚未凍實的雪片,隨著微風輕舞,帶著冬日裡特有的冷漠與清涼,飄散在長安各處。
這天早上,陳番送走了胡九彰,原本這對陳番來說,本不是件如何嚴重的事情,可胡九彰走後,他臉上的表情卻凝重異常。
陳番回到室內,從自己屋中的小案下,取出了件盛滿信札的舊木盒。陳番將那盒子裡的信紙一張張抽出,每張信紙上的內容,他都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可陳番的表情,反而愈發難看了。他怕不是因為胡九彰的離去,才憂心忡忡,而是因為這一摞信。
忽然,院中傳來一聲異動。陳番條件反射的將手中那一疊信紙塞入胸前衣襟中。
院子裡的聲音逐漸明朗,陳番聽出,那是某人的腳步聲。他冷著張臉到刀架上拿了自己的橫刀,信步朝院中走去,動作堅決且利落。院中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陳番這一番動作,竟然從頭到尾,未發出一點聲音。他無聲無息的走到了房門口。
「尊駕何人?這逢年過節的……來尋陳某人,欲意何為啊?」
陳番抱著刀站在大門前,他話語間雖仍帶著往日裡那股子灑脫意味,但他臉上,可看不出絲毫鬆弛。說他這臉色是陰沉到了極致,也一點不為過。
「我……我……」
身材短粗的範三躡手躡腳的站在院中,竟也磕巴上了。他是個慣匪,連不良人都要避著走,這次直接自己站到了長安縣不良帥面前,他覺得自己這回,也算是登峰造極了。
第32章 報信
正月初三,清晨,曹易坐在自己居住的破木房門前,拿著磨刀石一下一下的打磨自己的橫刀。他身後房間的地上,就堆放著從李慕雲身上搜出來的東西,一件被塞得滿滿當當的大藤箱,和一長一短的兩把軍刀。
相比起曹易手中的這把橫刀,胡九彰的刀看起來還新了不少。曹易那把刀的刀柄上,來來回回纏了幾層麻布條,用來修復原先已經磨得不能再握的手柄,而那刀身鐵刃上,也若隱若現的能看到鈍傷。原本一把刀傷成這樣,早該替換了,但看曹易磨刀時那精心的模樣,說這把刀要被換掉,恐怕還為時過早。
曹易磨刀時專心異常,明明是冬日,可他卻只穿了一身單衣。但衣物淡薄,對曹易來說,似乎不構成任何影響。他額間還能看到汗珠滑落,顯然,磨刀也是要耗費氣力的,但能專注到他這種程度的人,恐怕極少。
「曹哥!」
一聲叫喊將曹易從那絕對的專注中抽離出來。他先將磨刀石放到一邊,這才抬眼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什麼事?」曹易隨口道。
來人是個身材消瘦的圓臉青年,那人看著年紀不大,但卻是在曹易身邊呆得最久的那個。
此人名叫丁小沾,大冬天的,他穿了幾層衣裳,卻仍顯得瘦削異常,好像那副身子就只剩下骨架。但儘管如此,丁小沾眼中卻時時閃著光,特別是當他看向曹易時,那光便顯得格外明亮。
曹易身邊的這幫人,原本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歸義坊居民,而在歸義坊這種地方,老實本分,反而意味著受窮,意味著被排擠。這裡但凡有本事的坊民,都入了幫派,跟著些街面上有頭有臉的黑老大混,而像丁小沾,範三他們這種,就是本身沒什麼本事,也沒人願意收留的。
而丁小沾這人,又是這條街上,日子過得格外悽慘的一位。兩年前長安一帶鬧饑荒,他們這條街上的人更是活得苦不堪言。當年丁小沾父母兄弟都在那場饑荒中被餓活活死,惡臭隔著幾條街都能聞到。
丁小沾稍微運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