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小白。你好就行了,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在乎了……」
他坦然說著,語氣中還帶著點點疲憊與乏力。
是啊,在目睹過瞭如此之多的失敗與死亡後,他也沒力氣去在乎了,無論身心。
「但是老胡,我是李家的子嗣啊,我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裡,已經是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你跟著我這樣一個人,你……」
因為情緒激動,李慕雲的語氣愈發急促,但他又不得不壓低了音量,才敢把這些話和盤托出。他不相信胡九彰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他們背叛了大唐,背叛了皇帝!一旦被發現,這可是死罪,就算有一百個世子的身份,也救不了他們。這麼大的事,可胡九彰為什麼總好像不在意?
李慕雲急於問出胡九彰的真實想法,他急得都要哭了,可胡九彰躺在那兒默默看著他,反而輕嘆出一口氣。
「誒……小白,不就是活著嘛……」
他沉聲感嘆著。
「我現在……沒別的念想,就想你能活得舒坦點,活得安穩點,至於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他說到這兒,忽然又想起什麼。
「啊……對,我還想回家看娘。我沒有別的心願,就這些事……倘若這世上的神明還有半點慈悲之心,我倒真想跪在堂前求上一求了……小白,答應我,其他的事你就別管了,咱們倘若能活著離開這裡,就尋個僻靜去處,隱姓埋名。我不想別的,就想活得安穩點……只要日子能過下去就行……」
胡九彰說完長嘆出一口氣。他面色平靜,眼中卻好像有淚滴,含在眼圈裡,欲落未落。李慕雲聽著他的話,坐在那兒沉默了半晌。
「如果能安然離開的話……我答應你。」
崔乾佑的大軍只在潼關整頓過幾日,便再度拔營。雖說有了主帥的禮遇,李慕雲與胡九彰的日子過得還算舒適,但隨著軍隊逐步向西挺近,這二人心裡,卻沒一個能安穩下來的。
崔乾佑所部與安祿山匯合,軍中士氣史無前例的高漲,他們劍鋒所指,就是帝國的心臟——長安,那是一個叫人魂牽夢繞、欲罷不能的地方。大唐的一切榮耀都聚集在那裡,唯有攻破那裡,安祿山的皇帝夢,才能轉化成觸手可及的現實,也唯有攻破那裡,這些豁出命去反叛朝廷的逆賊,才有可能為自己正名。
長安,有些人日思夜想,有些人嗤之以鼻,但無論如何,它就立在那裡。
然而此時此刻的長安,卻反而顯得愈發詭異。長安的街市上,一如往常般繁華熱鬧,小販們照常趕著大早出攤做生意,街上的行人神情悠閒,也全然看不出有何異樣,就好像數裡之外的戰爭與他們毫無幹係似的。
陳番坐在自家桌案前,手裡拿著份信札,那裡面帶著的,是從前線傳來的最新訊息:潼關淪陷。
這是長安城的機密,除了前朝的文武大臣對此心中有數之外,外面的那些,哪怕官階再小一點點,都不會相信這個訊息。長安城的百姓始終相信自己所處的都城是絕對安全的,而朝廷想要的,就是這種虛假的安定。
再看陳番面前的桌面上,除了他手中的這一封信,他面前還擺放著十幾封紙張質地與之相似的信札,那上面每一封,都是有關叛軍動向的訊息。
陳番這一疊信札,乍看之下平凡無奇,但就在紙張翻動間,映著陽光,還能看到紙面上若隱若現的金色暗紋,那紋路時隱時現,縱觀下來,已然能夠拼出「洛陽陳府」四個大字。顯然,這是陳番的家信。暫不說信上的內容如何觸目驚心,便是這紙張質地,金粉暗紋,再加上能夠時時跟進時下戰況的驚人情報能力,可見陳番該是如何的出身。這個長安縣中小小的不良帥,身後竟也藏著如此顯赫的背景。
此時的陳番面色凝重,他自然是相信信中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