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甫道知客客氣氣送走了丈人,心裡煩亂而氣悶,一個家人過來通傳道:“宮裡黃門來傳話,說陛下今日去華林苑射鹿,問殿下可願意前往指教。”
皇甫道知眉頭一皺:“這樣冷的天,哪裡有鹿可以射?小孩子家家,淨想著玩——”話說了半截,突然憶起了什麼,又故意大聲道:“陛下旨意,我也不能不遵的。給我換身胡服吧。”
十四歲的小皇帝皇甫袞,不過是個傀儡,皇甫道知私下裡都懶得敷衍,行了日常禮,笑笑道:“陛下在練武麼?好興致!”
皇甫袞穿著窄身的胡服,面料紋樣都極其簡單,不似一個皇帝的裝束。他卻對皇甫道知的傲慢不以為意,恭敬地說:“阿叔,如今國家多事之秋,我作為國君,應當為民之表率呢。阿叔當年入建鄴時,那氣勢風度是萬人稱道的。我雖然忝列皇帝之位,其實要向阿叔學習的地方還很多呢。”
這孩子有著超越年齡的少年老成,皇甫道知一方面刮目相看,一方面也有些警惕。兩個人一起騎著馬,撒了鷹、放了狗,煞有介事地打了幾隻倒黴的野兔,終於到了華林苑中一處僻靜的山陰之處。
小皇帝擦了擦額角的汗滴,笑道:“人人都想逐鹿啊!”
這話一語雙關,皇甫道知頜角微微一搐,假裝沒有聽明白。小皇帝環顧四周,卻是沒有外人在,便開門見山了:“阿叔,尚書省上奏,削減西府軍和北府軍,散入周圍的郡縣裡,但是周圍幾郡,皆不肯要。好像最後議定的是乾脆解散兩軍?”
皇甫道知斜目看看自己的侄兒,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寒酸了十來年的庶孽宗室,聽說日常極好讀書,自己平日果然有些小看他了。皇甫道知笑道:“陛下怎麼以為呢?”
皇甫袞道:“不合適吧?”
皇甫道知笑道:“似乎當日,陛下就對楊寄青眼有加啊?”
這話裡有點搶白的意思,但皇甫袞態度依然很恭謹友善,笑笑道:“我朝世族,姓王、姓吳、姓曹、姓朱……但真正稱得上說出話來朝廷也不得不考量三分的,還是譙國桓、潁川庾和太原王三家。如今譙國桓幾近族滅,剩下五服之外的不成氣候;太原王式微已久,只能靠文才和血統稱名,甚或只能靠尚公主來維持其勢。大王以為,還有一支,日後如何?”
人小鬼大!皇甫道知已經被問得背上起冷汗,真不由不對這個侄兒刮目相看,躬身道:“陛下這個意思,臣也想過。可是……”
皇甫袞含蓄地笑笑,顧左右而言他:“原都以為我那個傻阿弟已經被桓越殺了的,沒想到卻還活著。好難為煞人!朕真想把這個煩人的位置還給他!”
前面都是謙辭,偏偏這最後一句用了“朕”,這位小皇帝逢場作戲、隔山打牛的功夫還真不賴。但是皇甫道知心裡已經明白了這個半大孩子的算盤,他瞥眼看看小皇帝身邊的一名宦官,正對皇帝露出讚許的微笑,曉得必然是他在作祟。但是,連起來想一想,這個內宦到也不能不說很有幾分見識。
庾含章本來就是坐收漁利,而後天下若讓庾氏獨大,他皇甫道知本身就會岌岌可危。
☆、第96章 赴荊州
朝堂上的勾心鬥角,給楊寄的就是可貴的機會。當他上表,稱準備親自去荊州辦接皇甫亨這位白痴皇帝回京的事情,奏摺被壓了三天,最後還是批覆了同意。
是誰批准的,楊寄也不知道,按以前的情況來看,不外乎是一直對他青睞有加的庾含章。於是,楊寄又試探地聲稱打算解散西府、北府兩軍,朝廷溫語慰問,叫他不必多心,朝廷必然善待他和兩軍,只等建鄴稍稍喘息過來,便為兩軍加餉。並且,還派人敲鑼打鼓,送了一套朱綾袍服和一套奏樂鼓吹,以示對楊寄個人的恩寵。
甭管是不是做戲,楊寄假戲真做地開始部署到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