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連衣服帶被子一起抱起來,對旁邊目瞪口呆的侍女道:“阿珠,你把嬰兒的襁褓帶上。”
“等等。”被丈夫抱入懷裡,沈沅的心思也寧靜了些,“我的梳妝匣子下頭,有存著的金子和珠寶,一起帶上。”
楊寄苦笑著:“你怎麼比我還吝嗇,都這會兒了……”
“正是這會兒要帶上。”沈沅直視著楊寄,咬著牙根忍著疼,趁著陣痛短暫的間隙說,“重賞之下,才有勇夫,若是情急需要,這東西比啥都管用!”
楊寄抱著她,一路從後門衝出將軍府,懷裡的人兒大約又疼起來,環著他脖子的那雙胳膊瑟瑟地抖,可是沒有發出呼聲,大約也怕他心急,硬是忍著。兩個忠心的侍女,拎著金珠和襁褓,跟著楊寄飛快的步伐,在狹窄的巷子間穿行。
他們很快聽到呼嘯的馬蹄聲,聽到不知多少人從正門進入將軍府的喧鬧聲,之後又聽到火焰嗶剝的聲響。楊寄咬著牙,沒有回頭,身後那叫阿珠的侍女捂著嘴,帶著泣音:“將軍府被燒了!”
楊寄壓低聲音道:“人最重要!”
“阿末!阿末!”懷裡人抖得厲害,“我情不自禁想用力。你的孩子……他想出來……”這樣後有追兵的危險場景,卻偏偏逢到沈沅生產!楊寄只覺得衣襟上溼漉漉的,而阿珠一直跟著穩婆學習伺候接生,此刻道:“是破水了!真的要生了!怎麼辦?”孩子出生是瓜熟蒂落的事,不是忍一忍就能忍著不生的。
楊寄咬咬牙,拐進一間民宅,裡頭已經空無一人,大約都驚惶地逃走了。他看了看正屋,卻搖搖頭說:“阿圓,你必須委屈一下,這會兒,越簡陋的地方才越安全!”他吩咐侍女從榻上拎了一條幹淨被子,又把還沒熄滅的火盆、以及上頭的熱水吊子端來,轉身到了這家人的柴房裡。空間窄小,四處灌風,剛剛出汗的沈沅一身冰冷。
楊寄把她放在地上厚厚的草垛上,用棉被墊著,四處縫隙也拿被子塞上。她的下裳,溼淋淋的,血跡洇了一大塊。楊寄目視阿珠,說:“我在後頭抻著她,你給夫人接生。”
阿珠嚇得嘴張得老大:“將……將軍,奴只是聽穩婆說過些要領,可沒有親自接過生啊!”
楊寄目光如炬,穩篤得自有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凡事都有第一次,這會兒非常時刻,也顧不得了。你放心吧,無論怎麼樣,我必不怪你!”他誠懇地說:“阿珠!這會兒是兩條命生死的大事,除了你,我也求不到別的人了!”
阿珠呆呆的,看著楊寄眼中的淚光和臉上期冀的神色,不知怎麼,特有一種重擔在肩的英勇氣概升騰起來。女主人手拽著楊寄的胳膊,咬著牙,不自覺地“吭吭”在用力,她點點頭說:“好!我試試!”
楊寄蜷起兩條胳膊,從後頭勾住沈沅的腋下,讓她半仰起來。阿珠抖索著雙手,用棉被裹好沈沅的上身,解開她那溼透的裙子。她還是個處子,那樣的景象讓她眩暈。好在沈沅已經生育過阿盼,倒不似初產婦那麼緊張。阿珠很快鎮定下來,一門心思回顧著穩婆和她說過的那些事上,專注地幫忙。
那是一種生命本能的向下的力道,帶著天崩地裂的疼痛,也帶著轉天換地的力量。沈沅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雙手死死摳著身後那兩條堅實的胳膊,連疼痛都不再在意,把全部的精神集中到自己的身體上——一定要好好地把孩子生下來。當熟悉的撕裂感傳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知道還差最後兩三次用力了!
一陣收縮的絞痛從下腹傳來,她憋了一口氣,繼續用力,但這次似乎不太順利,劇烈的痛楚讓她忍不住嘶喚出聲,外頭似乎傳來腳步,她壓抑著,努力去咬自己的嘴唇。適時,一隻手伸到她口邊:“阿圓,咬住這裡。”
此刻,她已經沒有思考的能力,張嘴咬了上去,口腔裡頓時瀰漫著一股血腥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