藹可親的人,笑聲亦是爽朗真摯,與皇甫道知那冷冰冰的腔調全不一樣:“怪道我女婿總說你油嘴滑舌不大靠譜。”他轉而又補充道:“不過,他的識人之能還是要練練啊。”
簾子一掀,庾含章站在楊寄夫妻的面前,他散穿著半舊的縹青色深衣,露出漿洗得潔白的葛紗中衣交領,加上神情清朗,頗有些仙風道骨。他打量著楊寄的樣子,嘴角噙著點笑,對楊寄點點頭說:“你不必憂慮,我不是要你背叛建德王,他是我的女婿,我自然要竭力扶持他才是。大司馬門是宮城正門,昨日我也與他議定了的,你帶兵符前往,換下原本的校尉,讓桓越的心思盯在你這裡,而我遣人在後面入攻,他的人半數在自家三門,半數在宮內,不敵我們的多。你開大司馬門,放他出逃,我們在大司馬門前的馳道可以抓他個正著。”
楊寄低頭凝思,庾含章也不催,等他發問。果然,楊寄少頃問道:“為何不能在宮裡抓他?是擔心宮裡的皇帝和太后嗎?”
庾含章微微頷首,笑道:“困獸善鬥,如果是我們逼得太緊,促使他弒君,我們說不得就要當罪人了。但他如果有機會潛逃,必然要帶上皇帝,到時候路上追擊,難道不可以裝不知道?罪責可免。”
楊寄心裡還有幾個問題,抬眼偷偷看了庾含章好幾回,但終於把疑惑都嚥了下去。庾含章等了半天,見他默然,也不催問,過了一會兒斂了些笑意道:“那麼,你怕什麼呢?”
楊寄笑道:“我自己倒不怕什麼,只是既然太傅答應我帶妻子走,我想,親自送妻子回去,免得牽腸掛肚。”
“總不至於要回秣陵?”
“不不。”楊寄擺擺手,“就我住的營房即可。我住單間,她可以在裡頭待著。”
庾含章笑笑說:“你真是少有的好夫君。好吧。但是速去速回,我這裡——”他看了看更漏和外面日頭:“定的是巳初起事,現在已經是卯正了,還有一個半時辰,你可來得及?”
“來得及!”楊寄承諾,“我現在騎馬騎得不錯,馬上來回一個半時辰綽綽有餘!”他看了看沈沅,沈沅覺察出他目光裡有話,心裡有些打鼓,但倚著他,又有勇氣,便輕輕點點頭。
“好吧。速去速回。”庾含章道。
☆、第66章 歧路亡羊
他從太傅府的馬廄裡牽出一匹馬,親自餵了些食料,上了鞍韉。馬不高,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先自己上馬,才拉著沈沅把她提溜到馬背上,裹到懷裡圈牢了。太傅府伺候車馬的小廝聽見他笑著對沈沅說:“真是,你怎麼輕了這麼多?”
沈沅輕輕拿胳膊肘搗了搗他的肚子,楊寄便又笑道:“我懂了,是我日日練習舉石鎖,力氣變大了。”他喝起馬,嫻熟地一圈馬頭,從馬廄旁的角門裡離開了太傅府。
路上,耳邊生風,而他終於可以對沈沅說重要的話:“我不能把你留在太傅府,你可是我的軟肋!你放心,我那裡清淨,而且,二兄也在,阿盼也在。我們,也算是團圓了!”
沈沅的淚水迎風流下,喜難自勝,哽咽在他堅實如鐵的胸懷裡點點頭。
建康中軸線上便是御道,名為御道,皇帝家和百姓家都可以行走;御道旁邊,還有一條馳道,則是皇家專用的路徑,平坦而略窄些。此刻大亂,無人值守,楊寄忖了忖,圈馬拐上了那裡,方可放馬一奔。路兩邊槐柳依依,正是綠雲薄如煙的好季節,楊寄懷抱著愛妻,策馬時不時有些錯覺,彷彿小時候讀書時那些纏綿悱惻的愛情詩句,一句句跳躍在眼前,又一句句抓摸不到,即便只是感受到這種美好的意境,也讓他在這樣緊張的時刻,感謝上蒼賜予他的這番溫柔甜蜜。
到了離太初宮臺城還有兩三箭的距離處,是一條橫街,由此往東西方向行走,分別是各個官署和虎賁營的營房。非常時期,連營房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