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知深緩慢回過身,重新執起起手式。他線條冷硬的臉龐依舊冷漠,「你比謝尋微還要無聊。」
「你真的捨得對小師妹動手麼?」穆關關很委屈。
「閉嘴。」
二人的刀光相接,術法同時發動。風與雷咆哮著對沖,畫壁受到衝擊,四面皆粉碎,石礫傾倒如潮。他們的刀很快,肉眼根本難以捕捉,兩個人都幾乎憑著猛獸般的直覺出刀和抵擋。穆關關沒有想到一個年輕人的刀可以精湛至此,穆知深的確無愧於宗門上上品的稱號。正一雷法比他想像得更加兇猛,電光挾裹刀刃,讓他每一次接觸穆知深的刀都如同雷亟。他知道雷法的原理,雷亟會破壞他的經絡,阻滯他的靈力,讓他的行動越來越緩慢。
他微笑,假以時日,穆知深會成為一個強大的對手。
可惜,穆知深沒有時間了。
一瞬間燈火全數熄滅,穆知深的刀走空,穆關關的氣息完全消失。
四方寂靜,眼前一片漆黑,穆知深失去了目標。穆關關好像水汽一樣蒸發了,穆知深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存在。穆知深保持著微微下蹲的姿勢,刀刃下垂,斜指著地面。他緩緩地吐息,靜聽四周動靜,沒有關係,只要穆關關出招,他必能察覺到。
在這時,清脆的風鈴聲響了。他感覺到了,似乎有許多小鈴鐺懸浮在空中,風託舉著它們。鈴鐺聲接連響起,彷彿有人經過,裙袂輕拂,恍惚如夢。迷惑的手段麼?擾亂穆知深的聽覺,掩蓋腳步聲,也就可以掩蓋逼近的殺機。他嘗試出刀破壞鈴鐺,然而鈴鐺的數量只增不減。風鈴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促,聲音交織成一片,幾乎是刺耳的程度。穆知深閉著眼,徹底失去了穆關關的蹤跡。現在,即使穆關關走到他身後,他都感覺不出來。
他本能地感受到殺機越來越近了,那個嫵媚而狡猾的男人,就藏在某個鈴鐺之後!
在哪兒?在哪兒?他拼命地聽,刀刃遊移不定。
就在這時,他捕捉到一截短短的香氣。
淡淡的木槿香,恍若細紗拂過鼻尖。他記得,這是謝岑關最喜歡用的澡豆,他的頭髮總是這個味道。不再猶豫,穆知深悍然出刀,猙獰的電光白蛇一樣纏繞刀刃,照出方寸的光明。於是在那片光裡,他看見自己斬斷了一把飄揚的青絲。沒有人,單單只有青絲一分為二,落入塵中。
風中的鬼怪在他背後出現,以刀背砍在他的脊背上,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斷成了兩半。穆關關又以刀背撞擊他的手肘,他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右手立刻痙攣,橫刀脫手,哐當一聲砸在地上。他臉色蒼白,倒了下去,卻依然伸出左手,去夠那把刀。
一隻瑩白的腳踩在他的手背上,穆關關蹲下身,摸摸他的腦袋瓜,「好啦好啦,別打啦,善良的小師妹放過你了。乖,回家去吧。」
穆知深不想看他,閉上眼,說:「我輸了。」
「沒關係哦,以後再加油嘛!」穆關關拍手。
「我知道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忽然傳來。
「咦?」穆關關驚詫。
穆知深胸口的連心鎖鎖頭閃亮,隨後黯淡了下去。原來穆知深並非在對穆關關說話,而是向戰場之外的某個人傳訊。穆關關看著那連心鎖,眯起眼,「穆師兄,剛才那是誰?你究竟為誰而戰?」
穆知深沒有回答,卻問:「謝宗主,你有沒有想過,當年如果躲在廢墟里,受到無渡宗師威脅的人是百里前輩,他會怎麼做?」
「他啊……」穆關關聳聳肩,「大概會衝出去,然後被無渡打死吧。」
「沒錯,按照百里前輩的性子,一定會衝出去吧。」穆知深用灰色的眼眸凝望他,「他大概會不要命地和大宗師打起來,被打得頭破血流,遍體鱗傷。然後頂著滿頭鮮血,告訴謝尋微,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