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仔細回想起來,在她面前時,他其實少有揮斥方遒的時候。倒總是不免讓她見著他落魄、狼狽、馬失前蹄的一面。
當年她動了戀心,縱然蕭重九落難,她也只當他「金鱗豈是池中物」,反而無法察覺他的脆弱和偏執。如今戀心平復了,且兼在瀚海之中曾親見他所尋求的「大道」,反倒能體察他何以長成如今的性情。
「我是樂韶歌,」她平靜的凝視著蕭重九的眼眸,「你真的認不出我來嗎?」
蕭重九的目光不由一震。
然而那一震之後,眸中細微的柔光卻隨即便被壓下了,他語調依舊耿直,像個常遭誤解的狷介孤客,「恕蕭某眼拙。蕭某既無共命鳥,又不能以耳識辨人,確實認不出。然而……」隨即語氣便緩和下來,「既然門中弟子們都能認出……」他一掃底下眾弟子,見無人有異議,才接著說道,「大司典與講經閣也斷言無誤,想來是不會有差了。」隨即話音裡便帶了些不忍的顫音,「你……是何時醒來,又是如何醒來的?」
樂韶歌故作回想之態,「待盜墓者開啟冰棺後,才知年月。先前只覺時光漫長,倒不記得是何時醒來。」
蕭重九便是一噎。
樂韶歌卻也無疑陷他於不義,堵他一嘴,便輕鬆揭過,「那極寒冰棺有療傷之效,想是身上重傷漸漸修復之後,意識也隨之緩慢甦醒了吧。」
蕭重九面色稍緩。
樂韶歌隨即又道,「這些年,多勞蕭盟主替我周全師門,看顧我一弟一妹。此中恩義,來日再報。眼下我師門中正有內務要事,無瑕接待他人,蕭盟主若無他事,可否暫且迴避?」
第99章
她自然而然便以九歌門掌門自居, 蕭重九既要維持君子之風,便難以表態。
但他也並非沒有喉舌。
立刻便有人開口嘲諷,「代掌門一去多年,於師門無纖毫貢獻。咱們被陸無咎攻破山門遭逢屠殺, 被外境人四下追捕趕盡殺絕時, 代掌門在哪裡?還不都是蕭盟主主持大局, 與大夥兒共赴時艱?究竟付出多少, 才有今日安穩局面。怎麼你一回來, 蕭盟主就成外人了?」
樂韶歌很淡定, 扭頭問蕭重九, 「蕭盟主怎麼說?」
那人卻又搶道, 「咱們問的是代掌門有什麼資格, 代掌門自己心裡沒數嗎?還要問蕭盟主?」
樂韶歌也不答, 只看著蕭重九。蕭重九卻避開她的目光,假做不知。
他總不答, 卻是舞霓先忍不下去,「師姐何以會一去多年, 你當真不知?」她不似樂韶歌那般能藏得住情緒, 面上早流露厭惡。手裡飛輪一抬,指向另一名陌生女子,「讓你的狗閉上嘴!逼得我動了手,沒臉的是你。」
那女子文雅柔弱,不徐不燥,話裡卻透著嘲諷,「你大可動手,卻未必能阻住悠悠眾口。」
舞霓幾乎暴起,卻又被迦陵按下。連著被阻攔數次, 舞霓已忍到了極限,扭頭就要把矛頭對準迦陵,迦陵卻先閃身上前,捏住了那女子的脖頸。
那女子似是不料它竟有如此迅捷。卻也未曾驚慌,反倒又要藉機取笑舞霓,面上卻隨即露出慌亂驚詫。
迦陵輕蔑的鬆開了她。
先前質問樂韶歌的男子見狀,故作驚慌道,「當面恫嚇弟子,這是不許……」話音未落,迦陵已瞪向那男子,瞳子裡妖光一閃,那人登時便噤聲了。
舞霓自是知曉迦陵做了什麼。
只覺揚眉吐氣,神清氣爽,「——讓你閉嘴還不容易?我讓著你你還真以為我好欺負了?」
蕭重九雖不知迦陵做了什麼,卻已大致猜到了局面。嘆道,「舞霓,莫要欺壓同門。」
舞霓心中本就委屈,對上蕭重九嚴肅正直的譴責目光,越發委屈。就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