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擁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可寧桃卻真正是擁有一顆琉璃心腸,晶瑩剔透,流光溢彩。
過了很久很久,常清靜喉口動了動,
這才知曉自己錯過了什麼。
知好色則慕少艾。
少年時往往被美貌的皮囊,被精心修飾的謊言,被溫香軟玉所迷惑。
他有一雙好眼睛,一對好耳朵,五感敏銳。
然而眼不盲,心卻盲。
他丟掉了一顆星星,將這顆星星拋棄之於荒野,棄之於汙淖。
他寧願寧桃恨他,打他,罵他,像當初那樣給自己一巴掌,她恨他,或許他會好受一些。
可是這樣的寧桃,到了這種地步,依然妥帖地顧忌到了他的面子裡子。
這樣的寧桃,讓常清靜覺得自己卑劣,讓他覺得無地自容。
其實這何嘗又不是一種冷淡和逼迫。
她用最周全的禮數和他劃開了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
太禮貌,也太疏遠。
不該是這樣的。
就如同人們往往會傷害到最親近的家人朋友,這樣的妥帖和尊重,代表的是疏離,他不想要,也不願意要。
玉真也不由一愣,心緒複雜。
這樣的桃桃,本不該被掩藏在蘇甜甜的光芒之下。
藺卓僵立在論劍臺上,宛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對上這道疏朗開闊的劍意,他幾乎連反抗的力氣都沒了。
他輸了。
沉默了許久,風雪中才傳來藺卓的嗓音。
「我輸了。」
輸得心甘情願,心服口服。
看到面前這藺卓少年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桃桃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濁氣,雖然這麼說的確有點兒幸災樂禍的樣子。
但是這種打臉的感覺真的太爽了!!總算是給蛛娘找回場子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藺道友,你太傲氣了,」桃桃抬起眼,一字一頓地認真糾正,「你要明白,有時候,優越感是能摧毀一個人的。」
藺卓動動唇:「所以你是故意的?」
「是也不是吧,我今天這一招其實是為我朋友出氣的,就是之前那個小蜘蛛。」寧桃坦率地說,「你不該因為她是個妖怪就看輕她。」
優越感能摧毀一人,優越感遮蔽了他的眼。
心知寧桃這話根本不是對他說的,但常清靜卻還是強撐著,繃緊了臉,聽了下去,哪怕膝蓋都快被戳爛了。
此刻的寧桃她對他足夠周全足夠有禮,卻不會主動對他在吐露真意。
桃桃斟酌著說:「藺道友,你是蜀山的執劍弟子,我聽說你自小便拜入了蜀山?蜀山是這修真界三大仙門之一。」
「可你要知道,有些人的出生不如你,他們的起點比你低。妖怪也是一樣,他們生來修行路便比你們艱難許多。」
「總而言之,」桃桃輕聲說,「『尊重』兩個字聽著容易,能做到卻很難。」
「你能尊重一個,舉止粗俗,愛聽那些下流的鄉野小曲兒的人嗎?其實他是好幾個孩子的父親,每日辛苦養家,不懂那些陽春白雪,只愛聽些鄉野小曲兒放鬆自己。」
這是喜歡聽歌的寧爸爸。
桃桃笑起來,「你能尊重一個大嗓門,扭著肥胖的身軀推擠著你的婦人嗎?其實她是個付出了自己的青春,辛勤養育了自己孩子的母親。」
這是風風火火的寧媽媽。
「能意識到人與人之間教育經歷所造就的差距與不同,做到包容和尊重,是很難的。」
「我想,每個人都想活得優雅又體面。」
「每個枉死於劍下的妖怪,若給他們機會,他們也願意做人。」
話音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