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殿裡一片死寂,空氣中好像陡然增加了無形的重量,黃女官被這種危勢壓得垂下了頭,一聲也不敢吭。
然而,淨空卻是雙眸平靜如水,她看著皇后,臉上沒有半點畏懼。
“娘娘,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要背叛你。”
“沒有任何人背叛我?我作出這樣的決定,是全心全意為了連城!安筱韶是什麼身份,江小樓又是什麼出身,她們兩人之間孰優孰劣,難道你作為母親看不出來嗎?還是你也被她迷惑了,連是非好歹都分不清?”
淨空嘆了口氣:“安小姐再好,並非是他的心上人,為何要逼著他結一門彼此都不願的親,難道娘娘是嫌世上的怨偶太少,非要添上這一對嗎?”
皇后深吸一口氣:“你明明知道醇親王身份特殊,若是要保住他的性命,定要尋找一個強有力的支柱,如果他能夠和安家的女兒成婚,我就可以放心的信賴、倚重他,安家也才能心無旁鶩地支援他,你明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為什麼還要還要幫助他忤逆我?”
淨空師太微微笑了笑:“那是因為我瞭解他,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連城。他外表是一個安靜的孩子,骨子裡卻比誰都要倔強,如果娘娘勉強他,他情願一死。娘娘,小的時候父親曾經送了一匹馬兒給你,那匹馬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名駒,你用盡了各種手段也無法將它馴服,最後馬兒奄奄一息地倒在草叢裡,很快就要死了。儘管如此,它還是不願意向任何人低頭,後來你是怎麼做的,還記得嗎?”
皇后微微怔住,一時沒了言語,良久,她才回憶起很久之前發生的事。那時候,她有一匹心愛的野馬,可是不管她花費多少的心思,使了多少手段,那匹馬始終不肯供人騎乘,成為別人胯下之物。後來當馬奄奄一息的時候,她又心痛又惱恨,幾次想要殺死那馬兒。
“父親說要將那匹馬處死,可是後來姐姐卻將那匹馬放了。”
淨空師太不再口稱娘娘,而是叫她姐姐。
皇后定定地看著淨空,神色逐漸恢復了平靜:“那又如何?”
淨空唇畔的笑意格外平和:“那是因為姐姐有一顆慈愛之心,對於不能馴服的馬,你並沒有殺了它,而是將它放歸野外,饒它一條性命。對於一匹畜生尚且如此,對於心愛的孩子們,為何要如此苛刻呢?”
皇后臉上憤怒的表情消失了,目中慢慢變得悲傷:“我早已經說過這是為了他們好,結門不當戶不對的姻親,有可能會將他送上死路!你應當知道江小樓這個人有多麼複雜,她不但沒辦法幫助自己的丈夫,還會給他帶來別人的鄙夷和流言。”
淨空當然明白這一點,但她早已經勸說過獨孤連城,說過很多次,可是沒有一次成功。她是獨孤連城的母親,尚且無法逼他低頭,皇后又能如何?
說到底,他骨子裡的倔強絲毫也不遜於當年的德馨太子。
想到這裡,淨空臉上的神情不知不覺變得柔和:“當初姐姐之所以放過那匹馬,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德馨太子經過的時候看了一眼,他說了著實可惜這四個字。就因為這四個字,姐姐立刻改變了主意。連城是他的兒子,也是世上唯一的血脈,哪怕看在他的份上,姐姐能夠饒恕連城嗎?”
皇后幾乎被噎住了,她瞪著自己這位庶出的妹妹,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思其實根本沒能瞞過對方。她一時竟然覺得愧疚,為了這份本不該有的情懷,她有些不敢面對眼前人的錯覺。終於,她冷冷地道:“如果我執意不肯呢?”
淨空笑了,她的笑容中有一絲理解和明悟:“姐姐,在這之前我已經阻止他無數次,可他回我的只有一句話。”
“哦,什麼話?”
淨空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大殿裡格外清晰:“他說一個人如果不能遵從自己心意活著,無異於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