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順的長長黑髮,伴著春季特有的溼寒,深雲抬頭望望,雲層看上去很厚的樣子,……今天,可能會下雨呢。
又轉過頭看著自己身處的街道,不知因為是早上還是因為天空中陰雲的緣故,大街上並沒有很多人。
【……春眠不覺曉……】深雲輕輕朗誦著,聲音在清冷的大街上傳得很遠,她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溫柔,【……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她把聲音放得很慢很長,親切熟悉的語言在安靜無人的陌生街道上揚開去,隱約聽得到回聲,她唸了一遍,再重頭念起來,【……春眠不覺曉……】一次一次的重複,被風吹得微冷的唇隨著撥出一陣陣溫熱的氣息。
慢慢在清冷的街道上踱步,深雲微閉著眼,從一旁看去就像尚未睡醒卻不得不起床上學所以邊走邊迷迷糊糊打磕睡的普通女孩。
昨天她花了一個晚上翻遍了書房裡有關世界地理歷史民族風情的書,是想弄清自己的所在地也是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希望只是自己弄錯了。可是……
深雲閉上眼虛弱地笑了。
那個地圖,她見過的。
在原來“世界”裡。在那本名為獵人的大叢書籍,或者說,漫畫裡。
“為什麼?……”無數次的疑問,無數次的疑問後的絕望。深雲低下臉,喃喃開口。“好……荒謬的。……”
她傻傻地念著“荒謬”,又念著“獵人”,突然一陣冷風吹來,她渾身一抖,她停下腳步,轉過頭去,她正站在一開始初來時進過的小公園門口,冷風從四處吹過來。
在原地發了一會呆,深雲轉身走進小公園裡,踱向一旁的鞦韆,坐了上去,雙手抓緊兩側的鐵鏈,然後開始輕輕地搖晃起來,【……春眠不覺曉……】嘴裡小聲地唱著,其實那是好久好久的小時候自己生病發燒時,那個總是兇巴巴的嚴肅婆婆守在她床邊整晚整晚地輕輕唱給她聽的詩謠。
是那麼久那麼久以前的事了,她沒有見過自己的媽媽,只是聽大家說在她剛出生不久,媽媽就生病死掉了,所以,一直在照顧她的是媽媽孃家過來的老婆婆,聽說媽媽也是婆婆帶大的,婆婆雖然很兇很兇,還逼著她學很討厭的東西,讓她一開始又害怕又厭惡,但是,一直陪伴她最長時間的,除了哥哥之外,就只有婆婆了。在她生病的時候在她寂寞的時候在她只能躺在床上的時候,一直一直陪伴著她,教她唱很老舊的童謠,那種時候,婆婆一貫嚴肅的表情總是很溫柔的。她經常想,雖然她沒有媽媽,但是她有婆婆,她不知道媽媽是什麼感覺,但她知道婆婆是什麼感覺,那就夠了。而且,她一直記得有一次,她被人笑話說沒有媽媽,她哭著找婆婆喊要媽媽,那時候,婆婆看她的眼神讓她很害怕。後來她才懂,婆婆當時那種讓她哭得更厲害的很可怕的眼神,叫做——受傷。她嘴上老抱怨心底最喜歡的婆婆,一直最疼愛最照顧她的婆婆,在聽到她無心的要媽媽時,心裡受傷了,雖然她當時太小不懂,但是她知道她害婆婆心裡難過了,所以她害怕她大哭,她可以不要媽媽但她不能不要婆婆。她喜歡婆婆的。婆婆一直一直辛苦照顧她,即使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就可能會突然死了,也一直一直守著她陪著她。而她……她那麼任性,她把婆婆的一片真心丟在地上只想要媽媽。
【……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念著重複的單調的詩謠,想著不久前還認為馬上會相見的人。婆婆——聽說她不見了失蹤了,不知道會怎樣擔心,不知道會不會對她身體有什麼影響,婆婆那麼老了她…………
“……嗚……”眼淚又從眼角掉了下來。“啊!不行不行!說好不哭的,說好不哭。……”停下搖晃鞦韆的動作,手忙腳亂地擦著眼睛。“嗚!……說好不哭……嗚!…………”還是無法忍住,深雲彎下腰,把臉深深埋在手掌上,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