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蹲在東牆角里,看得真真的。”她湊過去,壓著嗓子幸災樂禍的笑說著,“駙馬爺滿臉怒容,從正屋裡氣沖沖的出來,頭也沒回,直接去了前院。那屋裡也沒有人出來攔一下。那人分明跟她的死鬼娘是一樣的脾氣。老奴估摸著,駙馬爺和那人肯定處不了。大小姐,用不了多久,駙馬爺一定就是您的。”
誰知,曹姨娘趿著大紅繡花鞋,呼的站了起來,五官全挪了位,緊緊抓住她的雙肩,低吼:“用不了多久!總是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你家小姐我還能等得了多久?你說啊!”
“哎呀,這才剛剛緩過來。您千萬不要再動氣!”曹嬤嬤神色大變,趕緊扶她慢慢的坐回到榻上,細聲細氣的勸慰道,“大小姐,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不要急,那人被禁足一個月呢。我們總有辦法把駙馬爺引到這屋裡來的。只要駙馬爺進過您的屋子,他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老奴明天一早就再去請駙馬爺。”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靠著嬤嬤您了。”曹姨娘輕輕拉著她的手,悵然長嘆。
對門是西屋。白生生的窗紙上印著一個女人模糊的側影。
“小姐,喝藥了。”房門開了道一尺來寬的縫,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婆子端著大半碗烏黑的藥湯子側身閃進屋。
李氏披著一件天藍色棉布衣,蜷著兩條腿,趴伏在黑油炕幾邊上,單手撐腮,全神貫注的盯著眼前那團跳躍的燭光,置若罔聞。
中年婆子搖頭輕嘆,走過去躬著身子,稍稍提高音量:“小姐,您該喝藥了。”
李氏如夢初醒,看清來人後,憔悴蒼白的小臉上勉強的扯出一絲笑容,雙手接過黑陶藥碗:“謝謝楊嬤嬤。”說罷,捧起藥碗,苦著臉慢慢的喝藥。
楊嬤嬤捋著耳邊的碎髮,軟語勸道:“小姐,來日方長,駙馬爺遲早會知道您的好……您不必太擔心。”
說話間,李氏已經喝完了藥,雙手把藥碗還給她:“謝謝。這種時候,您還能這樣勸我,我……”兩行清淚悄然而下。
楊嬤嬤接過藥碗,變戲法一樣的從腰帶裡飛快的取出一粒裹著白糖霜的酸梅,憐愛的送到她的嘴邊:“來,張嘴。”
李氏仰著淚臉,乖巧的張嘴接了,嗚咽道:“楊嬤嬤,難為您還記得。”
“小姐最喜歡吃的就是這種帶糖霜的酸梅果兒。老奴當然記得。”楊嬤嬤伸手替她揩了一把眼淚,笑道,“小姐,老奴現在住著寬敞的大屋,屋裡燒著滾燙的火炕,頓頓都有肉吃……比在李家大雜院裡不知好上多少倍。日子總是會好起來的,您不用擔心。”
難堪的童年舊事在腦子裡一閃而過。一個衣裳襤褸、又瘦又髒的小女孩咬著手指頭眼巴巴的盯著眼前攤開的小胖手。粉嫩的小掌心擺著一顆金黃色的金桔果脯。
“臭要飯的,給本小姐叩三個響頭,本小姐就把這顆金桔賞給你!”一個和她年歲差不多,衣飾華美的小女孩趾高氣揚的命令著,烏溜溜的眼睛不屑的掃過她那補丁摞補丁,不見底色的粗布衣裙。
小女孩聞言大喜,當即跪下來,衝她“咚咚咚”的叩了三個大響頭。
“切!臭要飯的也想吃一品香的金桔!下輩子吧。”華衣小女孩傲慢的把手心的金桔塞進自己嘴裡,咧嘴大笑。
“這是我的!你還給我!”小女孩象只小老虎一樣呼的撲過去,用黑乎乎的小手去摳那張高高隆起的嘴。
旁邊的僕婦們驚呼連連,一哄而上,罵著世上最難聽的髒話,抓住小女孩,或者揪頭髮,或者擰胳膊,或者扇耳光……
“住手!”一位象是從畫上走下來的仙人一般的青年男子輕喝道。
僕婦們慌忙閃開,屈膝行禮。
華衣小女孩撲過去,嚎啕大哭:“爹,這個小叫花子欺負女兒!爹,快把她拖去餵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