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雄說:“李主任,我倆畢竟是老同學,你我說話不妨開誠佈公。我個人意見,你到省裡去掛職,對你的進步很有好處。你如果能夠爭取在省裡留下來,起點更高,天地更寬。”
李濟運笑道:“熊書記處處替我著想,非常感謝。但是,我個人想法,一是想繼續在縣裡幹,二是覺得自己可能更適合基層工作。”
熊雄點頭而笑,說:“李主任,我一直很感謝你。我來烏柚時間不長,你對我的工作非常支援。但我這個人你是知道的,凡事既要從工作需要考慮,也要從幹部成長考慮。這事先這麼說著,你自己想想。不想去,我是求之不得。反正還只是酒桌上一句話。有一條請你相信,我熊雄一切都是唯願你好。”
兩人並肩下樓,熊雄上了車。李濟運習慣走走,就說:“熊書記你先走吧。”天黑下來,縣城裡人聲叫嚷,汽車喇叭,混作一團,似乎比白天還要嘈雜。李濟運想讓自己腦子變得清醒些,便做遊戲似的琢磨這事兒:到底是白天嘈雜些,還是晚上嘈雜些?應該是白天嘈雜些。晚上覺得街上更加吵鬧,只因忙碌一天,腦子本來就亂。事情還是要想清楚,多想想結論就不同。去不去省裡掛職,這事太重要了,不想清楚不行。不斷有人同他打招呼,似乎眼神都有些怪怪的。李濟運越來越敏感,總覺得別人都在琢磨他。自從檢舉了劉星明,他的神經很脆弱了。
李濟運回家按了門鈴,門很快就開了。門是舒瑾開的,她並沒有望望回家的男人,仍扭頭看著電視,說:“人都是命。”
李濟運沒聽懂她在說什麼,倒是知道這話不是對他說的。舒瑾一邊倒茶,一邊仍望著電視。一位當紅女歌星正在唱歌。舒瑾把茶放在茶几上,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電視機。李濟運端起茶來喝,想起了剛才舒瑾說的話。原來她是感嘆自己的嗓音天生的好,只是沒有那個命,不然也是紅歌星。紅歌星謝幕而去,舒瑾又微微嘆息,頭輕輕搖著。
李濟運想起掛職的事,就對舒瑾說:“你說人都是命,我正想同你說件事。”
舒瑾問:“什麼事?”
李濟運說:“我有個機會到省裡去工作,你說是去好,還是不去好?”
舒瑾又問:“給你個什麼位置?”
李濟運笑笑,說:“你倒問得直接啊。我是去省裡掛職,哪有什麼位置?”
舒瑾仍只是問話:“掛職,也就是說還是要回來的?”
李濟運說:“照說掛職是要回來的。”
舒瑾還是問:“要掛幾年?”
李濟運說:“通常是三年,一年兩年也是有的。”
舒瑾一直望著電視,這會兒便轉過臉,瞪著李濟運,說:“掛職三年,又不安排位置,去不是瘋子?三年,人家早提拔了!”
李濟運為這事傷了兩天腦筋,舒瑾幾句話就說清楚了。聽了老婆這番話,李濟運決定不去省裡掛職。舒瑾關了電視,囑咐歌兒早點休息,就進屋睡覺。李濟運去洗漱了,也上了床。本來想好了,躺在床上,又思緒萬端。
李濟運其實也不是想不清楚,而是利弊難以取捨。他在縣裡只要走得順,再過三到五年,也許可以幹到縣委書記。那時候,他年紀四十歲上下。如果再順水順風,就可幹到市級領導。老天再開開眼,幹到省級領導也說不定。如果徑直去了省裡,運氣好的話一鼓作氣幹到廳級,再下來幹幾年市委書記,往上調回去就是省級領導。
但是,他在省裡沒有過硬的靠山,很難得到別人賞識。田副廳長最多隻能把他送到處級幹部份上。田副廳長過幾年就退下來了,沒有能力把他送得更高。昨天晚上,田副廳長讓他去房間聊天,他就明顯感覺這位領導老了。瓜老籽多,人老話多。田副廳長早幾年回來,沒有這麼多的話。他現在扯著老部下們沒完沒了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