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和柴氏兄弟,還有李敦敏、陳元鳳等人都不斷的來邀請石越參加這些貢生們的聚會,在他們來說,有了石越這樣的一個朋友,自己也是與有榮焉,這是很給自己掙臉的事情。而李敦敏更是格外的親近石越,眾人當中,他對石越的才華是最為欽佩的。
石越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交遊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他不過是把這個當成加深自己與唐棣等人感情的一種必要的方法罷了。但是對於這一年齊聚汴京參加禮部試的貢生們來說,“四川貢生唐棣的好友石越是個出色的才子詞人”這樣的傳言已是悄悄的傳遍了每個人的耳朵,以至於每一次新的聚會,主動對石越說“久仰”的人越來越多。
“又是一次無聊的聚會,為什麼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喜歡做這種事情呢?王安石的青苗法也應當頒行了吧?”石越扶著爛醉如泥的唐棣爬上馬車的時候,望著天上那皎潔的月亮,暗暗嘆了一口氣,一邊不住的笑著和那些從身邊走過的半醉的貢生們說著“告辭”。
“見識了這麼多的讀書人,似乎還是這個時代的精英,將來的政治就要交在他們手裡,但是為什麼沒有一個人的談吐能讓自己滿意呢?剛才那個叫葉祖洽的,看他的文章寫得花團錦簇,可是人品卻這麼不堪!他連王安石都不認識,可言語之間,把王安石都吹捧成了孔子再生,這倒也罷了,最過份的竟是把呂惠卿說成是顏淵……”想起這些,石越不禁有點作嘔。這些天的交遊,讓石越感到一陣迷惘,他所讀的歷史書中,都說宋代是培養了士大夫氣節的時代,“不是說這個時代有先天下之憂而憂的範仲俺嗎?不說這個時代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周敦頤嗎?不是說這個時代有以天下為已任的程顥嗎?為什麼我看到的卻一幅文恬武嬉的景象嗎?”一邊看了一眼在身邊酣睡的唐棣,石越輕聲對馬車伕說道:“慢點走。”
“都說唐宋八大家有古文運動,有人甚至說這是中國古代的文藝復興,現在王安石、蘇軾、歐陽修都沒有死,可是受他們影響下計程車子卻是縱情於聲色犬馬,有誰曾想過燕雲淪於敵手,朝廷要對兄事契丹?有誰曾想過,國內小災小害不斷,破產的人一天多似一天,賣兒賣女的屢見不鮮……這些寄託著這個時代的希望的讀書人,關心的卻是詩詞小調、歌妓舞女,求的是一個美好的前程!”石越越想越激憤,不自禁一拳狠狠的砸在車壁上,把那車伕給唬了一跳。
回到這個時代,石越由絕望到淡然,由淡然到好奇,由好奇到欣賞,由欣賞到失望,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他的心境經歷了有生以來最為劇烈的變化。從一開始正視自己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後產生的絕望,到堪破這一切而產生對一切無可無不可的淡然;經受住這種情緒的波動之後,因為那種對傳說中的世界不可抑制的好奇,石越開始想要主動了解這個世界並希望在這個世界立足;因為唐棣與桑家那種淳樸的感情,對他無私的幫助,也因為楚雲兒那動聽的宋詞,因為那毫無汙染的天空,他開始變得欣賞這個世界;然而一個來自千年之後的人,對於這個世界的走向有著宿命的瞭解,當他看到這個自己欣賞的世界,竟然是由一群讓他感到極度失望的精英們在掌握著方向時,他的那種沮喪感可想而知……
“是這些人把這個可愛的世界與文明推向了她的末日!”石越憤憤不平的想到,根本無視車伕的驚訝,“在漢代時候,僅僅因為漢高祖被匈奴圍困在白帝,人們就可以用幾十年的時間來忍辱負重,最後終於打敗自己的敵人,贏得了歷史對它的挑戰。但是這個時代的人們,是不可能贏得新一輪的挑戰了!”
“但是我知道又能如何呢?我不過是一個被錯誤投放到這個時空的過客。”馬車緩緩的在汴京的街道上跑過,市井中喧譁的聲音不斷傳入車中,這個時代已經有了繁華的夜市呀!石越向車外掃了一眼,路邊一株大樹根下的積雪赫然入目,他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