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的黃道周不禁冷笑了一聲,我知道他的心思,這周亮工還是書生氣重,清談而不務實。
“想法還不錯。但你知道實情嗎?知道河南藩庫還有多少存銀?修築大堤又要多少銀子?當時河南藩庫不過只有二十萬石的糧食,朕問你無錢無糧如何招糶百姓?田賦改制,富戶們也要交納田稅,他們怎肯再捐銀修堤,否則黃道周也不會嚴逼?!修黃河大堤是大事,半點都延誤不得,沒有足夠的錢糧有幾個百姓會願意到堤上出力。一旦大堤被沖垮,最終受害的還是百姓,那時死人的話就不是現在區區萬人,而是幾十萬幾百萬。河南改制不單是你河南一地之事,你也看過明刊吧,河南先施行改制,多少人都在看著。要是河南改制出了問題,朕的國策便施行不下去。不用雷霆手段,如何能把河南的問題迅解決?你倒是說給朕聽聽!”
一番話周亮工聽得是張口結舌,很多事情他確實沒有想到。他這三年不斷聽到河堤上有百姓死亡,很多相熟的同窗家中被強徵稅,甚至還有的給捉到了府衙上枷。他便以為這是黃道周巡撫肆意妄為,中飽私囊。那曾想這裡面還有這麼多的問題。但事已至此,府衙外還有上千名的生員等著,便不能輕易回頭,他支支吾吾一陣後才道:“雖然巡撫大人築堤為民,但無異於飲鴆取渴。每年河堤越築越高,春汛過後,河道淤泥囤積,來年來不及浚通又仍舊築堤。如此耗費民力難道也可取嗎?”
我聽了他的話心裡一動,難道這傢伙會治水?問道:“你曉得治水?”
周亮工想起這些論點並非自己的所,為了強辯才說了出來,不由臉上一紅,道:“回…皇上,這是學生好友湖州舉子潘若水所言,潘若水家學淵博,其祖父乃萬曆朝的太子太保,曾四次出任總理河道(官名,明代主持治河的最高官員),負責治理黃河、運河將近十年之久。潘若水秉承家學對治理水利見解獨到。曾對黃河一線沿途考察,所言真知灼見。巡撫治水之策根本就不對。”
“他現在可在開封?”
“他察看河圖到開封,與學生一起擊鼓上萬言書,現就在府衙外。皇上宣來一問便知!”
我對方正華道:“去宣潘若水進來,看看是不是真的見解獨到?”
進來的潘若水二十餘歲,中等個子,穿著麻衣,背個包袱。可能曬得多,面板有些黝黑。他這身打扮,不似個舉人倒像個走南串北商販。他求實的態度讓我對他產生了幾分好感。
“朕聽周亮工說你會治水,是嗎?”
潘若水有些惶恐:“學生只是從祖父的遺著中學得一些治水心得,自己也曾到各處考察過,相互印證下略有些見解。沒有實際治理過,不敢說會治河。”
“嗯,懂得進退這很好,去年山東大水,你可到過那,可知是何原因引起。”
因我講到的都是治水的事情,潘若水沒有了原先的拘謹,開始侃侃而言:“大水之後,學生一路趕去。去年山東濟南一帶潰堤是內外交迫所至,外因是當時三四月,突然連日大雨,使河水上漲,內因是,黃河改道後,原有的舊道水位不高以至年久失修,陳年的淤泥未清,兩岸堤防也高者日卑,厚者日薄,是以大水降至,卻無從防禦。”
“分析得有道理,那對於治理黃河,你有什麼看法?”
潘若水略一沉吟,便道:“從漢代賈讓的“治河三策”、王景的“河汴分流”,到學生祖父的“束水攻沙”,分流與築堤歷來是治河爭論的重點。由於黃河是條地上懸河,加之古有大禹治水,所以自古以來“分流殺勢”之議甚盛。他們認為,黃河源遠流長,洪水時期,波濤洶湧,下游河道過洪能力小,常常漫溢為患,“利不當與水爭,智不當於與水斗”,只有採取分流的辦法,才能殺水勢除水患。這些分流論者,只知“分則勢小,合則勢大”,卻忽視了黃河多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