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高漲,歐陽一敬心裡頭甭提有多高興。其實他本來是隱在幕後的,起先他寄希望於讓六科廊的人挑頭來鬧,後來卻發現這些人大出風頭。他也按捺不住,加入了為石夫人守靈的隊伍。
他把六科廊當成了反對宦官的大本營,站在石夫人的靈前,盤算起接下來的動作……他與幾位科長商量著,待到石夫人頭七那天,便以六科十三道的名義上彈章,並請十八衙門聯合署名,為石夫人討還公道。當然,所謂討還公道,不過是個幌子,真實目的還是滕祥和孟衝兩個死太監總之,他之所思所想,就是要把這場鬥爭,弄得如火如荼形成燎原之勢,務必要使太監們的惡行大白於天下
此時天剛剛亮,為石夫人守靈的人已經困得東倒西歪,屋裡頭寫彈章的人,還在蒐羅證據鋪排詞藻。這一頭,他又向幾個骨幹面授機宜,教他們今日如何與弔唁的人應酬,又該如何激起公憤,將矛頭對準內監。
這時候,凌儒從裡面出來,對他道:“一宿沒閤眼,趁著他們前來弔唁前,去眯瞪一會兒吧。”
“我不困。”歐陽一敬雙眼佈滿血色,但精神亢奮道:“海樓,這兩天來弔唁的絡繹不絕,這說明在大是大非上,讀書人還是很團結的,這次我們贏定了”海樓是凌儒的號。
凌儒勉強笑笑,讓其他人先去忙,這才壓低聲音道:“來是來了不少,但我剛才翻了一下籤到簿,也看出一些蹊蹺來。一是沒有一個堂上官出面;二是戶部和兵部,竟沒有一個官員前來參加。”
“前一個倒好理解,六部九卿都是有身份的人,不願來趟這渾水。”歐陽一敬面色陰沉道:“可是兵部為何一個不來?東泉兄可是為了他們才遭此橫禍,也太忘恩負義了吧”東泉是石星的號。
“聽說是有閣老下了死令,兵部裡有哪個官員膽敢來參加祭奠,一定嚴懲不貸。”凌儒撇撇嘴道:“因此兵部裡頭,雖有感激東泉兄的官員,這下也不敢明著來了。想不到那位閣老,竟是如此涼薄之人……虧得那日裡還假惺惺為東泉解圍,原來和那些太監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都是御前的哼哈二將罷了。”看來一次中秋宴,沈默就被化為了階級敵人行列。
“你這個看法很靠譜。”歐陽一敬對還在邊上聽的其他人道:“就照這個版本散佈,對於忘恩負義之人,咱們也不必客氣。”
“別價。”凌儒當時就慌了,連忙道:“我就是隨口說說,做不得真的。”
“怎麼,你怕了?”歐陽一敬看他一眼道。
“怕……”凌儒心說我當然怕了,但嘴上不認慫道:“當然不怕,只是現在咱們要對付的是宦官,不易樹敵太多。我想那沈閣老雖然和宮裡不清不楚,但他畢竟是咱們士林中人,不把他惹急了,他肯定保持中立。你就算想怎麼著,還是先集中力量,贏了眼下這場再說吧?”
“嗯……”歐陽一敬心中不甘,他實在太想一雪前恥了,所以猜想借此良機,將沈默一道拉下馬。不過也知道凌儒說的在理,只好點點頭,悶聲道:“便宜他了。”
正在說著話,突然聽到歸極門口,傳來一片雞飛狗跳之聲,兩人循聲望去,不由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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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極門內,門禁尚未開啟。
列隊靜候在禁門內的兩百身強力壯的褐衣太監,看見自己的提督太監劉公公,陪著身穿蟒袍的司禮監秉筆孟公公,從遠處緩緩走來。待到近前,太監們便齊刷刷的單膝跪下。
劉公公叫劉國光,在這對中軍面前站定道:“請孟公公訓話。”
孟衝心里正不爽呢,滕祥那個奸猾似鬼的東西,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御前當值,他的一定是算好的。
見叫他一遍沒反應,劉公公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