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看似風光處,總是無限險。”沈默示意他上炕說,一邊沏茶一邊道:“就連高閣老,不也變得小心謹慎了麼?”
餘寅已經看過高拱的信,面無表情道:“這位首輔的心思,可不像表面上那麼粗豪……用粵人的話,就叫‘面帶豬相,心中嘹亮’,他不就是想讓您,支援他的決定,把海大人換掉嗎?”
“嗯,”沈默點頭道:“不過也是正常,能當上首輔的,哪有什麼善茬?只是高閣老從前不屑於謀身,所以才顯得粗獷了點。但現在他是一國宰相,肩上擔著改革的大業,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不管不顧了。”
“那大人對海瑞的去留如何看?”餘寅沉聲道:“如果同意高拱的話,難免讓人齒寒。”
“你以為高肅卿真想改弦更張?”沈默冷笑一聲道:“改革是他的畢生夢想,海瑞所作的也是他一直想幹的。高拱這樣的人物,又怎會因些許阻力,就停下腳步呢?”
“……”餘寅低頭片刻,待抬起頭來是,臉上竟露出難得的笑容道:“大人的判斷果然敏銳,這正是屬下要稟報的。”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封信,奉到沈默面前。
沈默接過來一看,乃是高拱的門生韓揖寫給一個叫蔡國熙的書信。對這個蔡國熙,沈默是有印象的,此人乃徐階的門生,但因為當年在蘇松任兵備副使時,和徐階的兒子發生了衝突。據說是他乘坐的官船與徐家兄弟的船在河面相遇,雙方互不相讓,結果徐家的惡奴直接衝到他的船上,把他的官服扒了扔到水裡,又打傷了他數名隨從後揚長而去。
蔡國熙受此奇恥大辱,自然要找回場子,他到松江府告狀,卻被衷貞吉勸息事寧人。氣不過,又告到省裡,甚至寫狀子送到北京,卻都石沉大海,沒人肯受理。最後徐家兄弟放話出來,他要是再敢上告,就徹底扒了他身上的官衣。蔡國熙告訴無門,不堪忍受這份恥辱,一氣之下便掛冠而去……說起來,距今已經五年了。
‘怎麼韓科長又想起這位來了?’沈默一邊尋思,一邊抽出信瓤閱看起來,才知道原來這兩人是同鄉,而且關係不錯。自從高拱上臺後,韓揖便為這位同鄉謀求復出,最近終於如願,所以迫不及待的寫信給自己邀功。信裡韓揖信誓旦旦的說,高拱已經答應,給他官復原職。又說一欸海瑞下課後,巡撫一職便非他莫屬了。
“以這韓揖的說法,高拱已經拿定主意換掉海瑞了,甚至有了替代人選。”餘寅輕聲為沈默分析道:“這樣有兩個好處,一個是平息輿論,不想讓人非議他,迫害徐階甚急;二是,走了個海閻王、又來了個蔡屠夫,該退田還得退田,該清丈還得清丈,甚至徐家父子的命運將更悲慘。”頓一下道:“其實還有第三點,當初海瑞曾經罵過他,以高閣老的性子,很難沒有芥蒂,所以有了替代品便換人,也不足為奇了。”
“……”聽了餘寅的分析,沈默沉默良久,才冷冷道出一句:“我是不會答應的!”平復下怒氣,他沉聲道:“海瑞是我選的人,不能他想換就換。否則此例一開,後患無窮!”
寅點點頭,便不再談高拱,而是說起了海瑞道:“學生聽聞這位海大人十分仇富,他有句名言叫‘為富不仁、為仁不富’,一到蘇州就頒佈了法令,要求官員厲行節約,大戶也要帶頭節儉,還查封了蘇州城的青樓賭館;而且他對松江府農田大半改種棉桑十分不滿,有意要下令整改,恢復糧田數目。”說著看看沈默道:“若由著他亂搞一氣,蘇松的經濟非得倒退不可,那裡可是全國經濟的心臟啊。”
“我何嘗不知道他是把雙刃劍?”沈默嘴角扯起一絲苦笑道:“但別忘了我們的構想是什麼。”
“我們想借助海瑞,把資本從土地中擠出來。”作為沈默最信任的心腹,餘寅瞭解他的全盤打算……在沈默看來,高拱和張居正希望透過抑制兼併,來解決王朝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