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若不是丈人收留,俺早變成城郊亂墳崗裡的野鬼了。“田七依然搖頭道:”再說這些年來,紹興人不認俺的手藝,俺連養家餬口的銀子也掙不出來。還不是靠你給人家漿洗衣服,又低聲下氣的在沈家大院白住,這才好容易堅持到沈小相公出現,幫咱們轉了運……”說著說著便眼圈通紅,語調哽咽道:“這輩子俺田七有三個貴人,一個是岳丈大人,一個是沈小相公,一個就是你啊……”
七姑娘的眼淚也是吧嗒吧嗒往下掉,不好意思道:“我哪能算呢?以前沒少罵你氣你。”
“那時俺照照鏡子,都忍不住扇自己耳光。你心裡發堵,說俺兩句那是正常的。但你罵歸罵,可從沒薄待過俺,”田七也抹淚道:“冬天的棉衣、夏天的單衣,春天的大褂,秋天的氈帽,你哪樣少過俺的?這俺心裡是清楚的。”
沈默這個聽眾,都是鼻頭一陣陣發酸,乾咳一聲道:“到底用哪個?給個主意吧。”
“用他的名字。”“用她的。”兩人同時出聲道。
沈默笑而不語。
“還是請小相公幫忙定奪吧。”七姑娘攔住田七道,她覺著沈默肯定會傾向於用男人名字的。
哪知沈默尋思片刻,對她道:“七姐,還是寫你的名字吧。”說著笑笑道:“田七店聽著像個藥店名,容易讓人誤解,還是‘七姑娘金銀製器’聽著更有吸引了。”心中補充一句道:‘當然是以不認識你為前提。’
田七鼓掌稱善,七姑娘一陣扭捏,也就心花怒放的答應了。
“就這麼定了?”沈默提筆蘸墨,微微笑道。
“就這麼定了!”兩人異口同聲道。
揮毫潑墨間,‘七姑娘金銀製器’雄渾有力的大字,便躍然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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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絕了兩人的留飯,並答應初八開業時一定道賀,沈默這才回到樓上。便看見老爹正在試穿正房給做的新袍子……沈老爺吩咐給沈默做衣裳,當然也不會少了沈賀的兩身。
“潮生,你看,爹爹光鮮不?”沈賀修了鬍子,頭髮也拾掇的十分利落,確實跟平時那落拓糟老頭的模樣大不同了。
沈默一邊洗臉,一邊笑道:“這模樣走出去,人家肯定以為咱家是兄弟,不是父子。”
“你這個臭小子!”沈賀做出個要打的樣子,笑罵道:“益發沒大沒小了。”這確實是一對萬里挑一的極品父子。
沈默拿乾毛巾擦擦臉,甕聲道:“這是準備去縣衙報道了?”
“是啊,縣尊派人來催了。”沈賀將新衣裳小心除下道:“我現在身體大好,能走能動了,還是早些去當差吧。”
“也不知是什麼差事?”沈默拍一下腦袋道:“真該死,光讀書去了,竟然忘了提前打聽一下了。”
“估計也就是個代書吧。”沈賀嘆口氣道:“除了抄抄寫寫,代寫狀詞,別的我也幹不了。”明制,凡有訴訟之類的事務,無論原告還是被告,皆不能自寫狀詞,要有衙門的‘代書’人員代寫訴狀,兼蓋印章。
沈默微笑安慰道:“雖說是編制外的公務人員,但發得薪水可是真金白銀,而且原告被告也少不得孝敬,算是個肥差了。”
“就知道錢。”沈賀將桌上倒扣著的飯碗掀開,兩菜一湯便顯露出來,笑道:“你就不能說點積極的?”
‘哦,應該對學習大明律有很大幫助。’沈默嘿嘿一笑道:“快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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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倆都以為這次得從底層幹起,誰知第二天沈賀喜氣洋洋的回來,還一手提著半斤豬頭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