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覺著有這種可能,沈默感到胸中有些煩悶,用手捋了一下唇須,看著王寅道:“你覺著張太嶽能接受?”捫心自問,沈默不會接受這種隱患多多的進步形式,他寧肯給人以愛惜羽毛的印象。
“他別無選擇。”王寅語調清冷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既然這條路能走通,他為什麼不走?”頓一頓道:“只是大人,八成要陪他一起遭罪了……”
書房中陷入安靜,眾人都不說話,唯恐打亂沈默的思緒。良久他站起身來,推開身後的格子窗,冷冽的空氣便穿堂而入,把書房裡的紙張颳得嘩啦作響。感到頭腦清醒了一些,沈默重又把窗戶關上,坐回位子上道:“天下下雨娘要嫁人,別人怎樣我們管不了。”就當眾人以為他洩氣時,卻見他眉頭一挑,傲氣凜然道:“但誰也別想擺佈我的命運,我只會堂堂正正的入閣”
眾人神情一凜,知道大人下定了決心。誰知沈默看一眼王寅,淡淡笑道:“十嶽公,你得逞了。”
“呵呵……”王寅笑笑沒回答,一切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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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系列慶典結束,喜慶的氣氛還沒有消散,京官們的注意力,便被即將到來的廷推吸引去了。雖然首輔和次輔分別舉薦了張居正和沈默,但沒到廷推結果出來的那一天,誰也不敢保證,這兩個名額將花落誰家。很多人就認為,上次抱憾折戟的蒲州公,將會捲土重來,當仁不讓的佔據一個名額。
可很快,楊博府上便放出話來,蒲州公不會以候選的身份,參加此次廷推,請諸位大人切勿錯愛。老楊博一言九鼎,當然不是開玩笑,這樣說出來,就等於退出了此次競爭。很多人感到意外,但轉念一想,他也是別無選擇。
因為吏部尚書乃六部之首,楊博一旦入閣,將立刻與徐階並駕齊驅,而次輔高拱,只能身居其後,這肯定是徐、高兩人不能接受的。所以要麼放棄吏部,要麼選擇入閣,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但經過上次的挫折,楊博對入閣的熱情已經淡了——那是個以進門早晚定地位的鬼地方,難道以自己的資歷地位,還要排在高拱、郭樸、李春芳這些小輩之後?寧為雞首、不為牛後,還不如把天官吏部尚書當好呢再說,轉年就是六年一次的京察,京察意味著什麼,在政壇浸yin幾十年的老楊博,可是再清楚不過了。他知道,只要利用好了這次機會,自己就能和內閣分庭抗禮,何必要去巴巴受那鳥氣?
但他之所以這麼幹脆的宣佈退出,是因為和親家徐閣老已經談妥,只要自己退出並按他的要求投票,那兵部尚書一職,將由王崇古繼任。能拿一條雞肋換取一塊肥肉,楊博認為這比生意很是划算。但也不能讓張居正那麼痛快了,所以他要在犒賞銀子大做文章——就知道張居正會迫於形勢,勉力應承下來,可這樣一來,王公勳舊、文武百官,還有京營數萬官兵的俸祿餉銀就沒了著落,到時候倒要看他怎麼應付。
這不是楊博小肚雞腸,睚眥必報,而是多少年的帶兵經驗告訴他,如果不對冒犯者施以報復,將會有更多人冒犯自己。當然,手段要隱蔽,更不能損害自己的形象,否則得不償失。所以楊博此刻,正在為一個人頭痛不已——就是那當面斥責自己的小小御史詹仰庇。
那日在金殿之上,老楊博被詹仰庇狠狠掃落了面子,結果讓人當場看了笑話不說。後來他以兵部尚書的身份,代替沈默出席慶典時,總感到別人看自己的眼光有些怪異,還時不時有冷言冷語傳到耳中,嚴重損害了他的威信和自信……這也是楊博早早宣佈,退出廷推的原因之一。
可他偏偏拿這個詹仰庇沒有辦法,因為對方是嘉靖四十四年的進士,去年才躋身官場,只是個最低階的監察御史,但勝在身家清白,官位低得不能再低。這種愣頭青其實最難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