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奧看著地址,飛快地想著拒絕的方法。他從沒到過市中心,便問莎倫:“我不知道怎麼和他們說話,我該說些什麼?”
這不是藉口,他真的不知道,莎倫也明白。
“那我和你一起去。”莎倫沒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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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紐約 1994年(1)
他們乘一架嗡嗡作響的老式電梯上升,電梯直接通往沃爾夫家的客廳。客廳的一面是一塊大而通透的玻璃,其他幾面整齊地碼放著裝得滿滿的書架。德奧心裡想:“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借一本書來看。”
一進到房間,德奧眼中只看到了那些書,所以當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面前站著幾個陌生人,自己甚至還在和他們握手時,德奧又有一種如夢初醒般的感覺。太太南希身材高挑而消瘦,金髮白膚。她的手彷彿一刻也閒不下,即便不是在幹活,她也會用豐富的手勢調動它們。她一直在微笑,甚至會稍顯緊張地大笑出聲,彷彿就這麼幹站著讓她感覺很不自在。她的語速很快,德奧完全聽不懂她說了些什麼。他徒勞地嘗試了一下,便乾脆放棄去聽了。而查理卻十分溫和,他和德奧說話時語速很慢,一字一詞地說,有時還會做些手勢好幫助德奧明白他的意思。他身上的氣質讓德奧覺得舒服而熟悉。
德奧發現,每當南希打斷查理說話時,查理馬上就會停下來,變成一位傾聽者。如果南希抱歉自己插話了,查理也會和善地讓她接著說。這種情況出現了兩三次,德奧開始想:“他好像隆基諾爺爺。”
他再次觀察查理。他的頭髮泛著灰白,人看起來很平靜。
在飯桌上,德奧試著和他們說說自己的經歷,在這種場合中,沉默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可他心裡想:“我只是在製造噪音。他們可能覺得我很怪異,不知道我到底在說什麼。”可是德奧不在乎。和以前一樣,說起自己經歷的那些暴力事件還是讓德奧覺得不安,但為了打破沉默,他只能有些急促地和他們講講家裡養的牛,以及自己在醫學院的事情。可他的英語總是不夠用,德奧磕磕絆絆地說著,南希看起來越來越焦慮。突然,她對德奧說:“你不用非得說話,多吃點!”
過了一會兒,德奧就不再說話,而是試著聽他們的談話。他聽出來查理說他曾在非洲工作,還和南希一起在奈及利亞生活工作過一段時間。德奧沉默了一陣,突然,他意識到查理問了他一個問題——他認真地把每個音節發清楚:
“我們,”查理指著自己和南希,“該怎麼做,才能幫到……”他又指指德奧,“你?”
德奧聽明白了,可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們真的是想幫忙嗎?他們為什麼會這樣想?德奧只能回答不知道。
查理又問了一遍問題。德奧勉強用蹩腳的英語問查理他是不是真的想知道。
“是的,”查理說,“當然!”
“那麼只有一件事,但這也許是不可能的……我想回到學校。”
“不,”查理搖了搖頭,慢慢地說,“這不是不可能的。在美國,你永遠有第二次機會。”
“第二次機會?”德奧不懂。
“很多機遇,你完全可以再次回到學校。”
事後,德奧記不得他和查理大聲說了些什麼,也分不清哪些話是他在心裡疾呼卻沒有辦法表達出來。不過大概意思就是:“只有讓我重回校園才能真正幫到我,只有回到教室,我的身心才能恢復平靜。”德奧還記得坐在教室裡是什麼感覺,也許實際上感覺並沒有那麼好,可是現在,這是他所能夠記得的最大的樂趣。
德奧遇見莎倫後沒多久,戈斯在一個炎熱的下午派德奧出去為貨車裝貨。德奧發現自己沒有流汗,這可不是個好兆頭。身邊熱浪滾滾,眼前的貨物堆得像個小山,德奧的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淚眼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