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回過神來,要想起身,小滿攔下她,“我先去看看。”說完,先一步去了門口。
狗叫聲已止,不過短短的幾步路,那敲門聲卻還像催命一樣,一刻也沒停。
小滿皺起眉頭開啟了門,這才發現門口的並不是一個人,暗沉沉的天光裡一小群村人就這麼鴉雀無聲地立著,自家的狗已被幾個壯年縛住,而站在最前面的就是那個桂芳。
小滿一怔,心裡多少有些預料,難免慌張,但竭力沉住氣,直直迎上她的眼光,語氣不善地發問:“什麼事?”
桂芳被他一問,笑得越發叵測,卻不作答,一對三角小眼越過小滿,透過門開著的那道縫朝內張望,反問他:“你嫂嫂呢?”
小滿不露聲色地將門閉合一些,語氣更是生硬:“有什麼事?”
不等她答話,圍在邊上的村人散開,一位白髮長者手提著行醫箱慢悠悠地走向前來,正是李郎中。
桂芳仍是滿臉堆笑,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你爹孃大哥都去得早,你嫂嫂年紀輕輕就守寡,又無親無靠,大家鄉里鄉親的,聽說她最近身子不好,都惦記著呢。這不,我們特意請了李郎中來替她號脈診治。”
小滿來不及掩飾,臉色轉瞬鐵青,冷冷說道:“不用。”隨後把門重重關上。
他用背死死靠住門板,那些人還在不依不饒地敲門,隔著一層門,又七嘴八舌聒噪地叫嚷起來。
“我們都是好心,你這是做什麼?”
“莫非是害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病才不敢讓人診治?”
小滿充耳不聞,咬著牙,一動不動地只管護著那扇門,就看到紅杏從椅子上起身,慢慢地走到門跟前。
她溫柔地看他,搖了搖頭,示意他讓開。
小滿發犟不肯依,反過來讓她走。
紅杏仍是看著他,神情卻嚴肅起來,帶了幾分長輩的姿態,像姐姐,也像母親,好似回到了讓他去上學,他卻怎麼都不依的那一年。
小滿心裡其實難過,想到了這個時候還要她護他,卻又不得不聽她的話,紅著眼眶讓開來的同時,內心也打定了一個主意,若是她真的有了,他拼了死、舍了命,也絕不會讓任何人害到他們。
那扇屋門一開,立在門外的村人們立刻像群虎狼般不客氣地一擁而入,這才發覺這屋裡都沒有點燈,並不比屋外亮堂多少。
桂芳環顧四周,帶著幾分譏諷道:“喲,這麼暗,你們叔嫂二人在家裡都不點燈?”
紅杏恍若未聞地去點了燈,又為李郎中讓了坐,看她似乎是有條不紊地在做著這些事,但從臉皮到嘴唇分明都是慘白而了無生氣的。
眾人催促起李郎中趕緊替她號脈,紅杏順從地伸出一條胳膊。
這時突然有個聲音喊了聲“等一下”,眾人回頭看去,卻是柳嫂姍姍來遲。
她走得急,還帶著喘,兩隻袖管子還撩著,顯然是夜飯做到一半匆匆忙忙跑了出來,眼看這樣的場面,臉上說不清楚是怒還是急。
她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麼,桂芳已搶在前頭笑道:“柳嬸子來得正是時候,李郎中正要替紅杏號脈呢。”
柳嫂盯著桂芳,眼裡浮起明顯的慍色,卻什麼話也不能再說,一聲不吭走到小滿身邊去,也隨著眾人一道看著那邊。
李郎中伸手搭上紅杏的脈,所有人都看著,小滿也冷眼盯著,心裡卻已開始想著該要怎麼去跟這一群人你死我活。
柳嫂在邊上,好像能夠猜到他的想法,不露聲色地用力拉著他的一條胳膊。
不過是一會兒而已,卻像過了足有十多年。
李郎中收回手,撫了撫自己的鬍鬚,沉吟道:“看脈相,不過是暑中脾胃失和引起的食慾不振,只需開幾味解暑開胃的藥,稍加調理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