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略喘了兩口氣,拿了床頭的乾布巾,輕輕替她打理乾淨,又親了親她,給她蓋好被子,說了一聲:“我去打些水來。”隨後穿了衣服下床。
紅杏軟軟靠在床上,看著他的日漸高大挺拔的背影,心裡其實並不想要他這麼快走,還想他陪著自己再躺一會兒,聽他說說話,和從前一樣,卻只把棉被又裹緊些,乖乖等著小滿回來。
他端著一盆溫熱的水回來,照舊絞了布巾,溫柔細緻地替她擦拭。
紅杏看著他低頭認真的神態,總有些不大習慣,忍不住伸手去揉他頭髮。
小滿怕癢地笑,輕輕蹭了蹭她鼻子,又問她:“我看到外頭有備好的春聯紙,是等我來寫嗎?”
紅杏點了點頭。
小滿又笑,“那我去寫,你歇一會兒。”
他端著木盆走出去,才把水倒了,布巾晾曬好,預備去寫春聯,紅杏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床上起來了,已經站在那張木桌前替他磨起了墨,看見他來,就對他淺淺一笑。
小滿心裡一暖,執了筆,攤開春聯紙小心翼翼地寫,她在邊上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寫。
小滿每寫完一副,便指著紙上的字,一個個地教她,她專注地看和聽,每認得一個,便認真地輕點一下頭。
屋子裡安靜極了,時不時從外頭傳來幾聲不大清晰的鳥叫,是冬日覓食的麻雀。
小滿擱下筆,想了想說道:“我這回出去,其實並沒去廠子裡做工,那個上海的魏爺……”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紅杏,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迷茫,只是一瞬,隨即又立即帶笑地繼續往下說:“他是個好人,覺著我認識字,年紀也小,就安排我去學校裡讀書。”
他再略微停頓一下,又去看她,好像自己也都覺得這話聽起來沒有多少說服力,有些為難,再要往下說,手就被輕輕握住了。
紅杏笑了笑,打著手勢告訴他:那就好好讀書,不要辜負人家的好意。
小滿終於放鬆下來,也一笑,鄭重地點頭,“你放心。”
年三十的早晨,小滿醒來時日頭才升起來,耳朵邊聽著外頭鳥雀嘰嘰喳喳的叫聲,迷迷糊糊朝旁邊摸,是空的,他心一沉,人猛地坐了起來。
他去到堂屋,紅杏恰從外頭推門,裹挾進一股寒氣,面頰鼻尖全凍得發紅。
見著了他,紅杏略微一怔,把手頭端著的木盆放下,羞澀一笑,打著手勢問他怎麼不多睡會兒。
小滿瞧見那木盆裡擱著一隻已收拾乾淨的雞,還有一條魚也是去鱗剖淨了的,再看她十根手指都凍成了掛霜的蘿蔔,就忍不住責怪自己睡過了頭。
他急忙上前去,心疼地把她冰涼的手握在手裡捂著,“你歇會兒,還有什麼要做的,我來吧。”
紅杏一動不動任他捂了好一會兒,才紅著臉輕輕抽回手來,指一指他,又笑著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一起做。
小滿笑著點點頭,端起地上的木盆,兩個人一道朝灶間走。
年貨她都早備好了,今年比往年的日子好過,魚肉菜蔬點心一樣也不缺少。
兩人配合著忙活到晚上,一張桌上七七八八擺滿了,紅杏甚至捧出不知什麼時候備好的一罈子酒來,十分自然地替他倒了小半碗。
小滿曉得,村子裡素來有妻子替丈夫打酒倒酒的習慣。
想著這一層,捧起那隻碗的時候,他的心就砰砰地跳得厲害,還是故作若無其事地去喝,不成想才第一口,就被那刮喉的苦辣味嗆得直咳嗽。
紅杏急忙去拍他背,卻又忍不住捂了嘴輕輕地笑。
她不要他再喝這酒了,小滿卻搖搖頭,笑著說:“我能習慣的。”就著菜,一口接一口的,還是慢慢把她倒的那碗酒喝完了。
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