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茗軒里人雖多,卻只有不遠處在煮水的小壺在冒著咕嚕嚕的聲響。
楚玉有些臉盲,認不出來那位坐在茶水前姿態悠閒的男子是不是曾經看到過的那位。
楚玉沒有心情欣賞,蕭洪晝倒是興味盎然的模樣。
不多時,茶博士將茶水端上來。
蕭洪晝親自直起身給楚玉倒了一盞茶,隨後才給自己倒。
茶水濺了些許在案上。
「楚娘子,請。」
楚玉看著澄清的茶水,輕輕拂了一下茶盞邊緣道:「蕭大人這茶,喝著有些燙口啊。」
蕭洪晝端著茶盞放在鼻尖細細嗅著,聞言笑道:「冷茶傷身,聽聞楚娘子身子不太好,特特等楚娘子來了才上的茶。」
「我倒是有命來,也不知有沒有命離開,蕭大人在幽州館瀟灑自在,卻見不得我在莊子上閒雲野鶴?」
「故人久不相見,楚娘子卻一再推託,倒讓我覺得楚娘子是不想再與我見面?」
「七月鬼月,夜路走多了總會撞著鬼,你說是不是,蕭大人?」
「心無懼意,便鬼魅不侵,楚娘子莫不是喜好去亂葬崗遊玩?」
「遊玩倒也罷,沒做虧心事畢竟不怕鬼敲門,若是草菅人命之人,怕是日日都會到亂葬崗走一遭,那才叫做鬼魅不侵,畢竟人心最難測!」
倆人陰陽怪氣地唇槍舌戰半天。
蕭洪晝帶來的人大半聽不懂,杜振卻在暗地感嘆。
原來楚玉對他說話還蠻客氣的。
楚玉身前的茶水已經不燙,她捧起來輕輕吹了一下茶沫:「蕭大人何故一定要見我?不惜做出那等下作之事?」
蕭洪晝裝作不懂:「能將楚娘子請來便是好事。」
「面也見了,蕭大人便不用暗藏機鋒?」
蕭洪晝伸手彈彈茶盞,發出一聲短促清脆的聲音:「楚娘子真想讓我在此明說?」
特意在「明說」二字上咬了重口。
你不在這裡明說,說不定杜振會怎麼給趙禎稟告呢,到時候更說不清了。
「蕭大人想讓我去哪裡?」
「幽州館。」
楚玉立馬回絕:「不去。」
乾脆利落。
蕭洪晝又笑。
「聽說宋人講究『入土為安』?原來我也遇到一名賣身葬父的女子,說來也是唏噓。」
楚玉並沒有什麼動靜,旁邊的唐英卻感覺她身體立馬緊繃起來。
「人死如燈滅,哪裡又能管得了身後事,『生前個個說恩深,死後人人慾扇墳』的也不是沒有。」
「楚娘子倒是想得通透,也不知那曝屍荒野的小娘子能不能輪迴轉世?」
蕭洪晝一邊拖著嗓音說話,一邊卻緊盯著楚玉的眼睛。
楚玉垂著眼皮看著茶盞,聲音毫無起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別人不能強加於我,我也不能強加於旁人。」
終究顫了一個音。
「楚娘子果然非常人一般。」
楚玉嘴裡已經有了些許腥氣,仍舊不動聲音道:「蕭大人大費周章將我請來這裡,就為了說這些事?」
「倒也不是,」蕭洪晝聲音忽然輕佻起來:「原與楚娘子見面時覺得楚娘子清秀可人,後來一番相處竟讓我情絲深陷,楚娘子可有心與我同結秦晉之好?」
這話題也拐得太快了吧?
楚玉抬眼看著他:「蕭大人,剛過了鬼月便開始說鬼話了?」
蕭洪晝微笑著輕輕頷首:「蕭某誠意十足。」
楚玉舔舔牙齒:「潘驢鄧小閒,敢問蕭大人沾了哪一個字?」
饒是蕭洪晝自詡對宋人文化了如指掌,也不知楚玉所說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