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兒艱難地爬起來,渾身的骨頭一陣痠疼。他扯了扯如絲如縷的破衣衫,茫然地左右看看,便下意識地跟在那對母女後面走去。
女孩牽著母親的手,不時的回頭看,輟在她們不遠處的這個男孩看來比她們母女的處境更為困難,破爛的衣衫只能勉強蔽體,豁開的衣領處露出嶙峋的鎖骨,他的臉頰瘦削枯黃,臉上淤青腫脹,新傷疊著舊傷。
女孩又向他咧嘴一笑。
漸漸的,道路越來越偏僻,一座圍牆半倒的破廟出現在前面。
婦人牽著小女孩走進破廟,小乞兒在破廟外站了一會兒,也跟了進去。
破廟裡不只一個乞丐,一個老乞丐坐在陽光下,脫了身上的破襖,露出一身皮包骨的身子,正在那兒抓著蚤子,另一個乞丐壯一些,躺在一堆柴草上,翹著二郎腿哼哼唧唧地唱著歌。
婦人帶著小女孩在漏頂的破廟裡找了個位置坐下,小女孩開始吃東西,婦人則抓過一捧柔韌的野草,開始編織什麼東西。
小乞兒彷彿一隻受驚的小獸,有些戒備地打量著廟裡的一切,但他依舊固執地向那對母女靠過去。他很少受到善意的對待,小女孩對他的善意讓他感到非常親切,無依無靠的他,本能地想要接近他感到親切的東西。
小女孩用缺了兩顆大門牙的嘴巴費勁地啃著饃,啃了好半晌,直到口水濡溼了饃,這才吃力地咬下一口,她開心地嚥下饃,看看男孩,細聲細氣地問道:“我叫妞妞,你叫什麼呀。”
小乞兒似乎有些茫然,半晌,一抹辛酸攸然閃過眸子,他輕輕答道:“我……叫阿醜。”
“阿醜,你坐下!”
妞妞拍拍身旁的稻草,阿醜看了看,在她身旁輕輕坐下。
妞妞咬著饃,歪著頭看他,小聲問道:“你怎麼被人打成這樣兒呀?”
阿醜答道:“因為我偷了他們東西吃。”
“哦!這可不好,討飯吃就行了呀,總會碰到善心人的。”
阿醜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道:“乞討,我做不來,我……伸不出手……”
妞妞的兩顆大門牙都掉了,那饃饃也不知放了幾天,乾硬得像石頭一樣,啃了半天,啃得溼漉漉的全是口水,還沒啃下一塊來。聽到阿醜的話,她放棄繼續啃饃的努力,驚詫地張大嘴巴,問道:“怎麼會呢?難道偷東西就不丟人麼?”
阿醜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道,雖然偷也是伸出手,可是……感覺似乎就是不一樣。偷,我只要做好捱揍的準備,而乞討,我就是伸不出手,也說不出乞討的話來……”
妞妞眨著眼睛,迷惘地想了半天,搖頭道:“我聽不懂!”
阿醜苦澀地笑笑,慢慢抬起頭,看著從廟頂破洞投下的那束陽光,和陽光中飛舞的輕塵,幽幽地道:“其實我自己也不懂……”…;
妞妞格格地笑起來,道:“阿醜,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乞索兒。”
阿醜倔強地強調:“我不是乞索兒!我從來就沒有乞討過!”
妞妞很好脾氣,讓步道:“好吧好吧,你不是乞索兒,你是一個奇怪的小偷,這樣行了吧?嘻嘻。”
“嗯!”
阿醜想了想,鄭重地點了點頭,認可了她的這個評價。
妞妞扭過頭,拉拉母親的衣袖,央求道:“阿母,給阿醜織雙鞋子好不好?”
她又扭過頭,眨眨眼,問道:“阿醜,你願意留在這兒嗎?”
“……”
“嗯?”
“嗯!”
妞妞又咧開牙齒不全的嘴巴笑起來,醜醜的樣子。
這時,一雙草鞋正在妞妞孃的手中漸漸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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