韁繩的盡頭是一匹雄健的駿馬。楊帆的聲音有些低沉:“春夫人的遺體,黑齒家沒有遷走安葬祖墳,就安葬在京郊了?”
那個漢子的回答,讓楊帆的眼神也深沉起來。
黑齒常之以前雖然一直沒有被平反,但是類似的蒙冤傳言早就在民間傳開了,籍由這場嚴打酷吏的春風,黑齒常之一案終於被平反,已經死去的周興又多了一條罪名。
懷遠軍經略大使、右武威衛大將軍、燕國公黑齒常之沉冤得雪,被追贈為左玉衿衛大將軍,恢復封爵,隆重安葬。楊帆聞訊後第一時間就把春妞兒剖腹產子以及埋葬的地點,透過趙逾的人轉告了剛剛出獄的黑齒常之的夫人。
黑齒常之一家人除了一個春妞兒,當初全被抓起來了,但是因為黑齒常之一入獄就離奇死亡,他官職太高,又身為大唐邊軍最高將領,他的死引起了朝野極大關注,這種情況下週興就不便再對黑齒常之的家人進行迫害了,所以他們一直關在獄裡,但生命得到了保全。
如今黑齒常之得以平反,他的家人都被放了出來,黑齒常之的正室夫人生有一子,名叫黑齒俊,被任命為有職無權的右豹韜衛翊府左郎將,領一份俸祿,聊作補償。
楊帆把春妞兒的死訊輾轉告訴了黑齒家的人,他知道春妞兒一定希望能夠葬進黑齒家的祖墳,至於和黑齒常之葬在一起,這就是奢望了,她不是正室,沒這個資格。
可是,他沒有想到,黑齒常之的夫人派人從糧窖中起出春妞兒的遺骸之後,僅僅在京郊矮山農夫們埋葬親人的一片山頭兒上買了塊地把她葬了,墳包小小的連塊墓碑都沒有,還是楊帆派去的人擔心新墳很快變成舊墳,到時想辯識都不容易,於是做了個記號。
楊帆聽了手下的稟報心情很不好,但是對此他無能為力,春妞兒生是黑齒家的人,死是黑齒家的鬼,她的一切,黑齒常之的正室夫人都有權決定。如果她活著,而黑齒常之已經死亡,黑齒常之的正室夫人想把她當成貨物般發賣給別人為奴為婢都是合乎法律的,旁人無權干涉。
楊帆顧慮到朵朵姑娘的感受,沒有讓趙逾直接把朵朵和小七的去處告訴黑齒家的人,他想著如果黑齒家的人在意這個流落到西域的孩子,再把他的下落告訴黑齒夫人,可是人家聽了根本問都沒問。
楊帆悵然看著面前一樹梨花,梨花雪白,如雲如霧,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漆黑的糧窖,看到了那一燈如豆,看到了那個剖腹取子的勇敢的女子……
楊帆搖搖頭,搖去眸中一抹濛濛的霧氣,對那名手下道:“你去吧,到了隴右,見到朵朵,對她說,如果……她想讓小七認祖歸宗,那就帶孩子回來,我替她把春夫人的事蹟上報朝廷,請皇帝加以褒獎,並給予小七一個官職。他的父親位至國公,他雖是庶出,也該有武職勳位的,這份公道黑齒家的人不管,我來管!”
那人答應一聲,楊帆又道:“你不忙著走,先找個石匠做個墓碑,替春夫人立在墓前,如果他們不願意回到黑齒家,來日祭祀春夫人時,至少……也可以尋得到她。”
那人點點頭,又向楊帆抱拳一禮,便翻身上馬,很快消失在花木深處。
楊帆喟然一嘆,望著那一人一馬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語。
阿奴撥開一叢盛開得極絢爛的野花輕輕走到他的背後,花枝就在她的身後搖曳著,她仍是一身青衣小帽,作俊俏小廝打扮,卻連那燦爛的野花也奪不走她的麗色風采。
楊帆沒有回頭,沉默良久,只是輕輕說了一句:“我的女人在家裡不分大小,百年之後,一定要合葬在一起。”
阿奴翻了個很俏皮的白眼兒給他,沒有說話。
楊帆還是沒有回頭,卻似乎知道她的反應,楊帆落寞地笑笑,又補充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嘛。等我兒子一出生,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