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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楊三妹在外屋地聽到了響聲,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見李宏繃著臉戳在桌邊兒,畢力雄雖然坐著卻仰著臉愣眉愣眼地望著他。她以為這兩位客人都捱了丈夫的訓斥,便故意對臉色煞白的丈夫服小軟說:“奴家哪個菜沒弄可口兒,爺善著說唄——背地裡罵一頓、打幾下也行,咋當著遠來的兄弟跳老虎神呀。”她說完又取來個酒杯,把摔碎的杯碴兒撿到撮子裡送走;回來後捧起酒壺給三個人都滿上,向李宏和畢力雄解釋說:“這位爺在營裡一遇到窩心事兒,回到家裡就發火。他冒出啥不得體的話兒,你們千萬別多心。”

等楊三妹離開屋,哈豐阿才打手勢讓李宏坐下,苦笑著說:“你們倆兒心裡若還有我這個大哥,就像方才三妹嘞嘞的那句話:有話善著說。眼下洋鬼子仗勢欺人,民人亂黨叫喊著要把老韃子攆回老家,咱們旗人坐天下的日子,眼看就要日落西山玩完了……老話說‘大樹一倒猢猻散,落地的鳥窩沒好蛋’,咱們都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相逢的機會了,為啥還要互相撅鼻子瞪眼睛呢?”

畢力雄一來聽說李宏就是廣有名聲的“追風沙”,已經不敢對他小看,二來叫哈豐阿的話兒勾起了心事。他對老毛子的霸道是親身經歷過的,回到北京後又親眼看到了朝廷的混亂無能,便嘆氣說:“唉……我急著想把壽太太交給的差事早點兒辦完,報答了壽山將軍的知遇之恩,好快些抽身去齊齊哈爾探聽一家老小是死是活……”

李宏聽他說家人生死不明,不僅後悔計較了他的急燥,還擔待了他的跋扈,離席向畢力雄打了個千兒,領說:“小弟不知嬸孃、嫂子、大侄兒下落不明,對二哥的言辭語氣斤斤計較,實在是又莽撞又小氣,請二哥多加原諒。”

畢力雄也站起身還了個鞠躬禮,說了句“你也別怪罪我的張狂”。

哈豐阿卻責怪說:“畢力雄,你咋不把他們祖孫三代也帶出火坑來?”

畢力雄無奈地解釋說:“壽山大人派我護送他的家眷時,命令我‘即刻動身,晝夜兼程’,哪裡還有顧全自己家老小的工夫?到了京城後,才聽說壽山將軍戰敗殉職,好多將佐家破人亡、雲散星離……”

哈豐阿先酸漬漬地誇了句“你對壽山倒是忠心耿耿”,接著就發起牢騷:“可他卻把部下家屬的存亡當兒戲,壽太太眼裡也只有金銀財寶!”

這話可能捅到了畢力雄的痛處,他搖頭晃腦地“唉”了一聲。

李宏一刀見血地說:“你已經對得起他們了。你還想替慶七爺把失落的那些財物追回去嗎?我看是辦不到了——我對你不藏不掖,做下那宗案子的,是我扔下的那夥人。財物到手後,他們便瓜分散夥了。依我看你不如先去把一家人找到。齊齊哈爾離老毛子太近,不可再呆下去了,乾脆領他們到邊外趴風——若安家有困難,我多少還能幫上一把。大哥方才說的都是實嗑兒,你繼續往死衚衕裡鑽,恐怕將來會把腸子悔青了。”

畢力雄的心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表示“我得好好想一想”。

接下來的酒,喝得太太平平,卻也死氣沉沉。吃晚飯時雖然又透了三壺,也始終沒喝出興頭兒來——酒是助興的;拿它澆愁,是衝不散心頭上那團陰雲的。

李宏和畢力雄躺在西屋的南炕上,都閉上了眼睛,卻誰也睡不著。李宏在盤算:咋從大哥嘴裡探聽出屠景操選擇的路徑。畢力雄腦袋瓜子裡打起了糨子,不斷地冒出或大或小的泡兒……他頭腦還算清醒,可眼睛卻有些昏花,從那些泡泡兒上看到了額娘、妻妾和兒子榮茂的模糊面容。他看著看著,又從新冒出的小泡兒上看到了一個老毛子兵的腦袋兒。這個小泡兒越鼓越大,把額娘、妻子和兒子擠到了一邊兒;可那個帶有愛妾面容的泡兒,卻和帶有老毛子兵腦袋兒的泡兒聯到了一起……

畢力雄動了肝火,這小賤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