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猜不准她是因為自己躲開身子挑不是,還是想讓外屋地的人不生疑,趕緊解釋說:“我可不是躲清身兒,今兒個一天腳沒離鐙、身沒離鞍,空得兩隻腳底板現在還像踩著棉花團子,有些站不穩立不牢。”
紀玉瑤撇撇嘴,嚷了句“你是牽掛自個兒家業,用不著跟我們娘倆兒報苦勞”,接著卻關心地小聲說:“今兒晚這頓酒可得陪大家喝透的。你空著肚子咋陪?我先給你盛碗飯墊個底兒吧?”湯老太太也攛弄說“別空肚子喝出毛病來”。紀玉瑤一股風似地離開東屋;湯老太太怕兩個孩子看李宏吃飯眼饞,也抱一個領一個走開了。
紀玉瑤捧著一大碗粳米飯,上面蓋了個肉帽兒,貼著碗邊兒放了雙筷子,慢慢走進屋,用後身兒把門靠上了。等她到了身前,李宏說了聲“謝謝玉瑤姐”,張開兩手接碗——紀玉瑤的手差不多把碗捂了個嚴實合縫兒,咋能不碰到?李宏感到她的手竟然像當年翠蘭的手一樣柔軟,心一忽悠,臉又發起燒。紀玉瑤聽他叫“玉瑤姐”,還按住了自己手指頭兒,心也怦怦直跳,急忙把手抽出來,卻把筷子碰到了地上。她哈腰撿起筷子,用衣角擦了擦遞給李宏,小聲埋怨說:“笨玩意兒,把人家手指頭兒按得生疼。”說完,她假裝擦汗,摩挲了兩把也有些發燒的臉。
紀玉瑤剛想出屋,唐百順領著張衝、祁福闖了進來。等他們問過好,紀玉瑤對李宏誇讚說:“這三個兄弟不僅能吃苦耐勞,說說嘮嘮還很有分寸,鄉親們都誇你僱了三個好勞金——將來我一定幫他們選個好家口!”
那三個壯實漢子,全低下頭兒藏起了大紅臉。李宏吞下了嘴裡的飯,像秋後的蚊子叮住人就不撒口似地說:“玉瑤姐,這可是比我蓋房子置地還緊要的大事!妳別怪小弟沾邊兒就賴:這宗大事可就全放到妳肩膀頭兒上了!”
紀玉瑤揚揚那兩條彎眉,打保票般地說:“姐姐紅口白牙,說出的話咋能禿嚕扣兒……就是兄弟的事兒,姐姐也一定上足心,給你找個稱心如意的好幫手。”
李宏忙迭地搖搖手,求饒似地說:“我可不想麻煩玉瑤姐幫這種忙。”
唐百順瞟了紀玉瑤一眼,故意說了句“我們掌櫃的,恐怕心上有了人兒”。
李宏急忙吆喝道:“別虎掏!”
紀玉瑤見他低下頭扒拉起飯,也低頭走出了屋。
李宏撂下筷兒,把三個弟兄攏到身邊兒,低聲說起這次出門兒的事兒。剛說了八成,紀玉瑤推開門吆喝說: “大掌櫃的兄弟,你咋沒緊沒慢——鄉親們已經全上桌了!”
李宏趕緊出屋,走到房前作了個羅圈兒揖,向大家道勞、道謝、道歉,說自己攤上了撓頭事兒,不得不回了一趟四平街……“大家平地一聲雷,幫我把房子戳起來了,我今晚兒一定陪大家把酒喝透喝夠……一同慶成功!”
所有在場的人,只有紀玉瑤完全知道:他所說的“成功”,是指許彪帶領弟兄殺了屠景操,替周壇主報了仇。
李宏說話時把各桌的人掃了一遍,洠Х⑾擲畲宄ぃ�偷蛻�侍瓢偎場L瓢偎乘鄧�焯斕匠。�暗�輝謖廑偎��苑梗�贍蓯嵌舜宄ぜ蘢櫻�輝父�蠡鎰�諞桓澩穸�薄�
李宏接過紀玉瑤遞給的一把帶梁兒的錫酒壺,和一個五錢兒大的小酒泡子,開始逐桌逐人敬酒。他同每個人都碰一下盅兒,然後一同幹下。
紀玉瑤一直瞟著他,見他陪到了第七桌,心裡可就嘀咕起來:這逞能鬼已經陪過二十四個人,喝下十二兩酒了!今晚兒我叫唐百順把各家老爺子全請來了,光男客人就還有三桌;他若按老葉子擼下去,可就得再灌下去六兩,那可就一斤二兩了……便出面兒攔擋說:“表弟,你已經快喝下一斤了。下邊兒就一桌陪一盅吧,鄉親們不會挑理的。”
李宏卻把腦袋瓜子搖得像撥浪鼓,堅決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