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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求主憐憫

景慄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好不容易睜開灌了鉛似的沉重眼皮,隨即就被刀鋒似的陽光刺的再次緊閉雙目。

她的腦子昏昏沉沉,在肅穆且熟悉的音樂聲之中,喃喃低語道:“我死了嗎?”

“沒死!”獨教授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解怨使者重新上崗,他使出洪荒之力為下屬打雞血——

“你是生命力最頑強的錦鯉,趕快清醒過來,為事務所的美好明天和反派硬剛到底!”

屠豪也在一旁加油助威:“小姐姐必勝,e on,fightg!”

重生的日子實在太艱難了,景慄使勁晃了晃一團漿糊似的腦袋,想要挪動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在了椅子上。

她睜開眼睛四下環顧,周圍的一切從模糊漸漸變清晰,才意識到當前正身處高樓空曠的樓頂,華生與她的距離,僅僅相隔十步遠。

此刻的華生,身著純白襯衫與黑色絲絨西裝,正在獨自享用下午茶。

他面前鋪有象牙白桌布的圓形餐桌上,有兩杯香氣四溢的卡布奇諾,和兩塊濃郁微苦的提拉米蘇,對面的椅子無人落座,只擺放著一大捧白色玫瑰花。

餐桌旁側的架子上,有一行動式唱片機,悠悠播放著曲調沉鬱的樂章,正是那夜景慄在法醫室外聽到過的《安魂曲·求主垂憐》。

還記得當時,肖然曾對華生的音樂品味提出過質疑,想不通他為何會常聽基督教聖歌。

說者無心,聽者也無意,他們就這樣與真相擦肩而過,直至此時,景慄方才恍然大悟,她從音符之中聽懂了華生深掩於內心的禱告——

“懇求聖主憐憫,讓我親手懲治有罪之人;懇請聖主慈悲,將我的罪孽洗除淨盡。”

這首聖潔莊嚴的聖歌,是他心中奢望的遙遠天堂,而旁側所立的骷髏架r骨,則是他無法逃避的現實地獄。

華生放下咖啡杯,推了推金絲邊眼鏡,哀然嘆氣:“你醒來的時間比我預計的早。”

“這兒是什麼地方?你為什要帶我來這裡?”景慄隱隱有預感,此處很有可能是華法醫所選的人生落幕之地。

“你和摩斯應該都猜到了,ary就是安娜的英文名字,她是我的一生摯愛…”

摩斯用餐巾拭了拭嘴角,緩緩起身,扣上西裝釦子,行至白玫瑰花束旁,輕輕撫摸間,嘴唇微微上翹,眉梢眼角中卻滿是濃烈的心酸苦澀,繼續道——

“八年之前,這天台是一家露天咖啡館,能夠欣賞到最美的黃浦江夕陽和最絢爛的夜空星幕,我本打算在這裡向安娜求婚,但是…”

他哽咽垂淚,緊攥的雙拳不停地戰慄,與摯愛陰陽兩隔的悲慟分離,是他心底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每每憶起,便覺錐心刺骨,痛不欲生。

華生眺望黃浦江,滾滾濁水混沌東逝,他最後一次回憶往事:“我和安娜初識於英國,一見鍾情,相見恨晚,彼此約定,畢業後回國,她做老師,我當法醫。

那時候的我們,心懷最美好的夢想,希望能夠成就更好的自己,也盼望能夠創造更好的世界。

聖德女中玫瑰社團的事你想必都清楚了,安娜生前向我提起過校園霸凌一事,她對此義憤填膺,努力幫助受欺凌的無辜弱者,竭力感化道德扭曲的社團學生,昔日的我還傻傻地鼓勵支援她,直到悲劇發生,我才真正明白——

披著人形皮囊的,不一定是有熱血和良知的同類,也有可能是喪盡天良且不知悔改的惡魔,上帝無暇懲惡,便由我替天行道,用最殘忍的手段送魔鬼入地獄!”

華生顫動的音調之中,既有悔恨,也有解脫——

他痛恨目盲心愚的自己,沒能幫助安娜及早看清玫瑰社團惡女們的真面目,他獨活的最大動力,就是讓每一個掩蓋安娜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