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孃呆呆聽著沒有動作,周曼雲急了,上前一腳踢在了一個勁抖料的婆子肩上。這話不能讓她說下去,說下去,惹出的事兒會更麻煩。
但這邊的婆子剛閉了嘴,那邊彩霞的嚎聲又響了起來,“不是我!大夥兒私下裡都這麼傳著的!”
什麼叫都這麼傳著?周曼雲有些後悔應該帶著朱媽媽出來。娘身邊留著白露和小滿儘夠,朱媽媽傷了胳膊,但踹掉兩人下巴的力氣還是有的。
明霞示意了下自家愣住的奶奶,高氏才恍惚地招呼著身邊人將彩霞帶下去,而另個婆子則被打發進了產房幫忙。
曼雲探出小手夠著了高氏的手,高氏下意識地緊緊反握住,曼雲立時感覺到肌膚一片冰涼。
前世裡二伯孃曾說過她最怕見人生產,而且一遇到這類事,她就會嚇得躲進庵堂裡唸經,久久地不出來。只是沒想到,這毛病這會兒已就這麼頑固了。周曼雲又伸過一隻手,將高氏的手圍在了她的掌心中。
一臉青色的高氏確實在怕。
彩霞的供述,高氏一直聽得模糊,因為她早就因產房裡的響動心生恐懼。她曾三次懷胎,可前兩次的孩子或胎死小產或生下來沒有站住,而生下週慎之後,也因產後出血大虧了根本,無法再孕。兒奔生,娘赴死,半隻腳踩著鬼門關的生產,總會讓她想起從前痛苦的回憶。
王姨娘本是大房的姨娘,可是現在她的主母謝氏嚇病了,其他妯娌也都倒著,下人們請示到周夫人沒個說法,臨時主持內院事的高氏就不得不來盯著。
“二伯孃,沒事兒!雲兒陪著你!”,周曼雲故作輕鬆地晃了晃高氏的手,深深地吸了口氣。洛京城外的梅花疏影,悠揚傳來的鐘聲,還有孩兒濃密的胎髮……正不停地在她眼前晃著。
“嗯!”,高氏蹲下了身子,將曼雲緊緊地摟在了懷裡。
沒了穩婆,產房裡就只剩下為王姨娘扎針的虛言道士和兩三個有生產經驗又老成點的婆子待著,但畢竟這些個婆子不是正經操持著行當的,時不時地就聽見她們喊出的一聲半聲,讓外面等著的人更是心焦。
“二奶奶,道長說了,可能大小都活不得!要哪個?”,隔著簾,一個婆子大聲地直接衝著外面請示上了。
“小的!”,高氏緊箍著曼雲,回答得半點不遲疑。
周曼雲輕嘆口氣,雙手環上了高氏的脖頸。高氏直覺的選擇,她能理解,為正妻的,沒人想到會舍了家族子嗣去留個賤妾的性命。只是她想哭,很想哭……
“滾!你們……滾出去!”,隨著虛言的吼聲,幾個婆子灰溜溜地從門裡跑了出來。
面對放開曼雲站起身的高氏,婆子們支吾著,說不出個子醜寅卯,其中一個臉上還帶著深紅的五指痕。
道士的聲音卻又從產房裡飄了出來,“來個手小心細的!”
“來了!”,隨著高聲一應,周曼雲的小身子蹩進了門簾……
“雲姐兒!”,追著來的高氏蒼白著一張臉,強忍著欲倒在地的衝動,顫抖地對著道士說,“我,我……來吧!”
周曼雲一邊高聲叫著明霞把二伯孃扶出去,一邊將一隻小小的胎兒腳丫一點點地重新塞回產道。剛才虛言把幾個婆子吼走,正是因為胎兒的一隻小腳突然出來了,婆子上手用力要扯的架式讓他直接把人扇開了。
聽著招呼進來的明霞也一下子白了臉,攙住高氏就直往外走,門簾跟在她身後落下,讓她頭皮瞬間一麻,險些叫出了聲。六姑娘真是……真是妖孽!
“如果你不怕,就再伸進去些,幫她翻個身吧?”,凝神在幾個穴位上插針的虛言,狀似無意地輕聲說著。
周曼雲狠狠地咬了咬牙……
七月初七女兒節,周家長房在子時三刻添了個小女兒,剛到四斤的早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