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宏明沒問我借錢。」柳鈞猶豫了一下,沒把錢宏明最近手頭緊的事實與原因說給他爸聽,怕他爸惡意宣揚出去。而他終於明白他爸退隱的原因,更想到那句「被磨得煩死」背後還不知道有多少文章。他不願去深想,只得道:「爸不借是對的。我這邊資金一向緊張,也無錢可借,爸儘管放心。」
柳石堂再猶豫良久,道:「錢宏英不知多恨我,可又不敢得罪我。我看她最想把我的錢騙走,把我老命攥手裡。不過現在我認定她是狗急跳牆。她……」
「爸,你也別沒事往她身邊湊。」柳鈞不肯再聽下去,心裡感覺他爸不知道做了多少猥瑣事,只得皺眉喝止,「我知道了,她現在可能狗急跳牆,能騙多少是多少,騙了就捲款逃走,對吧。我走了,我不想上班遲到。」
但柳石堂既然鼓足勇氣對兒子坦白,自然不會無功而返。他跟兒子上車,絮絮叨叨地給兒子介紹他的發現,目的只有一個,他要告訴兒子,他感覺錢家資金狀況不正常,讓顧及朋友義氣的兒子千萬別上錢宏明的當。
但車子才進入工業區,柳石堂就噤聲了,他驚訝地看著工業區入口處整齊而老舊的標準廠房群落,驚訝地問兒子:「你看到沒,那裡圍的一群人在幹什麼,鬧事?」
柳鈞頭也不回地道:「又一家工廠老闆捲鋪蓋了唄。這種租借標準廠房的小工廠最容易捲鋪蓋,裝置不值幾個錢,可能也是租的,一看市道不好連夜捲鋪蓋走,扔下一堆工人沒處討工資。山東那兒韓國小企業跑了不少,東莞港臺小企業也跑了不少,我們這兒才剛開始。」柳鈞有意打斷爸爸很是不堪的囉唆,儘量將話說得詳細。
「欸喲,這種廠往往還人最多。怎麼回事?有困難扛扛不就過去了?」
「今年企業負擔新增三座大山,一是新勞動合同法的實施,門口那些勞動密集型工廠最吃不消;二是關稅上調,退稅降低,門口那些廠大多是做外貿公司發出來的單子,最受打擊;三是銀根緊縮,國家本意是藉此壓縮投機資金,到了下面還不是一刀切,連帶我們工廠的流動資金貸款也一起壓縮了。可這些還是明的,大家都清楚的,那些房產稅土地使用稅的徵收調整,還有各級政府藉口調整地區產業結構搞出的這檢查那達標,都要我們工廠拿錢出來。我經常對著自己的帳簿,想那些小加工廠怎麼活命的,果然,一個個吃不消跑了。」柳鈞將車停在車棚,一口氣說完,才拔出鑰匙,「爸,今天我很忙,沒時間陪你,你是隨便坐坐,還是這就回去?」
「你叫個司機送我回去吧,我又沒什麼事。」
「我看看司機在不在,這幾天柴油荒,兩個司機經常得一整天出去排隊加油,一次才給加二十升,有時候排一天一夜才能加滿一箱油。柴油機用的油桶也常年空著,批不到正常價格的油。今年這日子真是過得古怪。」
柳石堂糊塗了一下,果然是不管事就不知道柴米油鹽貴:「你回頭,把我送到工業區後面的公交起點站,我坐公交回去好了,這種天氣權當出來散心。別不好意思,你爸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坐趟公交還不算受罪。」
「爸,你明明是個好老頭,幹嗎總跟錢宏英夾纏不清,你自己也是知道猥瑣的,一直不敢告訴我。你說你何必啊,這是糟踐你自己。」
柳石堂但笑不語,任兒子怎麼說都不回一句嘴,也不反駁一句,可就是不聽兒子的。柳鈞拿他爸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只好鼓著腮幫子將老爸在公交起點站一扔,扭頭就走。可又忍不住,旋一圈折回身,擦著他爸停下,威脅道:「我算是已經麻木的,你要繼續的話,我跟阿三講,明天開始淡淡就不單獨交給你,免得學壞。」
「噯,不行,我改。」一說淡淡不讓領,柳石堂只得屈服。
「口說無憑,你已經答應我好多次,可沒一次是言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