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碎花醒來見到淚眼婆娑的外公這一刻起,幾乎一整天,柳鈞耳朵裡都是此起彼伏的哭聲,還有淡淡抓著小碎花的衣襟跟著一起哭。唯有嘉麗的眼神一直凝視在無窮遠,臉上既沒有快樂,也沒有不快。連崔冰冰都看著心酸。晚上去賓館住宿,柳鈞將一家人送上車,又下來跟殷殷送行的小碎花外公外婆道:「實事求是地說,嘉麗其他都很好,臉色比早前還強了許多。其實……宏明在的時候她很憂鬱,現在這麼無憂無慮也好……您兩位別太難過了,嘉麗心事重,又內向,或許失去記憶未嘗不是好事,可能是躲避痛苦的最好辦法。」
小碎花外公外婆一人拉柳鈞一隻手,無語凝噎。好一會兒,外公掏出一隻牛皮紙信封塞到柳鈞手上,哽咽道:「你們明天直接回吧,別來了。謝謝你們把小碎花帶得這麼好,我們很放心。起碼我們還有一個小碎花可以指望。」
柳鈞卻一手就掂出信封裡是什麼,是錢,他經常送人這種信封,早手勢純熟,一摸便知:「我跟宏明是開襠褲兄弟,我跟他不談錢。小碎花是我侄女。」
小碎花外公外婆當然不肯收,柳鈞臨走從車窗裡扔回給他們,一個衝刺溜了。不過他第二天沒走,讓崔冰冰領淡淡去玩,他領小碎花再次去探視她外公外婆,三個人好好地待在他的車裡見面,他一個人在小區裡曬太陽。回賓館路上,他告訴小碎花,大家都很愛她,非常愛她。小碎花似懂非懂地點頭,但是很疑問為什麼媽媽不抱她不看她,是不是不要她了。一說起來,小碎花就哭得很傷心。柳鈞只好告訴小碎花,媽媽生病了,什麼都看不見聽不到,不知道小碎花去看她。等媽媽恢復健康了,媽媽會狠狠地親小碎花。
一次探親下來,小碎花又沉默了。一行繞道上海好好玩了一趟,一家人才恢復節前笑容。可是,柳鈞估計楊巡整個長假笑不出來了,長假這幾天,國際大宗商品價格猶如雪崩,幾乎跌掉四分之一強。楊巡的鎳礦出產的鎳自然也在其列。柳鈞想到,楊巡這個人頭腦活絡,對賺錢這種事見縫插針,估計很可能在上海期貨交易所做套期保值,他記得曾聽楊邐說起過。只是不知道楊巡眼光如何,賭性如何,持的是空單還是多單。目前國內大宗商品價格與國外聯動迅速,長假後必定跟風下跌,若是楊巡因三季度連續鎳價下跌而持有空單,純粹只為自家產品套保,損失還不至於太慘重。
果然,10月8日,上海期貨交易所哀鴻遍野。
與此同時,是各地不斷傳出大力支援樓市的地方政策。柳鈞一聲嘆息,他似乎看到市道的前途。他不知道最高決策怎樣,大約很多人跟他一樣翹首期待上面的聲音,只是目的各有不同。
很快,梁思申就告訴柳鈞一個訊息,楊巡在期貨市場大敗虧輸,輸得手機都停了。柳鈞奇道:「他難道不單純做套保?還做投機?」
反而是梁思申奇道:「你懂期貨?既然你懂,你應該理解做那行的心理,進了那門,不投機投什麼。」
「是啊,我當時差點兒玩得扔掉公司,幸好機械是我的熱愛,好不容易才拔出泥足。」
「現在都這麼暴跌,你怎麼辦?繼續養著這個燒錢的研究中心,還是尋求國企合作?」
「我最近一直在考慮,試圖尋找另一種賺錢途徑,來養活研發中心,就像東東家目前所做的那樣,用投資和房地產來養活兩家大工廠。我也很希望給研究中心找個大戶人家,可是很少有人能花大錢支援獨立創新自主研發精神,很多投資客無法理解中心這些虔誠於科研的科學家的精神領域,與那樣的投資客無法合作。」
「可你目前的自有資金根本無法從事投資和房地產這兩大專案,除非搭車。而我國目前可供你這種外行投資的領域又很少,股市期市你現在不敢進去吧,你還能做什麼?請原諒我直接,我們這算是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