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華東的大膽氣魄,令柳鈞意識到,在新建熱處理分廠這件事上面,他前所未有的搖擺不定,前所未有的心虛,是源自他回國辦廠經歷那麼多曲折磨難導致越來越謹小慎微,是他對大局關心太少越來越看不懂時勢,還是他的能力有限跟不上時代發展?
公司管理層不斷將大家討論的結果形成紀要,發給柳鈞。出差期間,柳鈞一直沒有再發出指令,他需要時間,讓自己擺脫對做出下一個重要決定的恐懼。他眼下是如此的膽怯。
柳鈞想到股市名言,看空不做空。作為一個企業家,是不是也該如此,你可以抨擊社會現象,但是你不能因懷疑而不作為。老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可現實也可能是,人若太多遠慮,必無所作為,因為恐懼。這就是柳鈞的現狀。在彷徨中,他翻看好多著名金融報刊的網站,可除了形勢一片大好之外,還真看不出有什麼陰霾。至此,他唯有認定自己太保守太膽怯了,他非常討厭這種感覺,非常想擺脫自己是膽小鬼的感覺,想來想去,不管如何,熱處理分廠遲早得投資建設,雖然眼下建材價格高企……
生意簽合同倒是順利,合作方也是受困於產能不足,眼看自己打樁多年的市場領域被同行蠶食,發狠猛擴產能。談判之餘,柳鈞向合作方請教為何高位擴張,合作方說出來的考慮與騰飛眾高管一致,而且說是專門諮詢了世界知名諮詢公司。柳鈞一聽那家諮詢公司如雷貫耳的大名,又仔仔細細與合作方交流了自己心中的疑問,回住處就上網發出指令,熱處理分廠設計立即恢復。不僅僅是他們一個城市投資巨大,看起來全世界都一樣。
當初f-1的研發進入瓶頸,他眼前是茫茫看不到頭的黑暗,幾乎是所有的人勸他罷手,梁思申當初說他明知前面是深坑還睜著眼睛跳下去,他當時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事後人們都誇他勇猛,誇他有破釜沉舟的勇氣,他也深以為然。今天才知,他其實膽小如鼠,即使決定再次作出,熱處理分廠正式啟動上馬,他心裡還在首鼠兩端,惶惶不可終日,回程的飛機上依然是坐立不安。
浦東機場出關,居然見到錢宏明這個大忙人來接他,這一刻本來就已筋疲力盡的柳鈞有點兒恍惚,彷彿昔日重來。而此次,兩人的交流顯然是熟絡得多,錢宏明拉過柳鈞的行李箱,主動釋疑:「你家阿三趁週六帶著淡淡親自開車來接你,還帶來嘉麗和小碎花,我們一起吃了中飯就趕來機場接你。他們在外面空闊處玩。我看你不如晚上到我家宿一晚,明天再回家。」
柳鈞吊起脖子沒看到崔冰冰,就輕聲問一句:「住你上海的家?你不怕蛛絲馬跡被嘉麗發現?找個理由一起住酒店吧,嘉麗太細心。」
錢宏明一笑,點頭道:「多謝你體諒。回頭吃晚飯的時候得靠你配合了。」
柳鈞心說他體諒的是嘉麗,既然兩人不可能離婚或者怎樣,他這個局外人還不如不捅破,免得節外生枝。走出人圈,兩人與太太女兒會合,柳鈞抱起女兒,走在錢宏明他們一家後面,對妻子道;「你大清早一個人開車過來上海累不累……」
錢宏明當即回頭笑道:「我剛才也是這麼跟阿三說,她回我沒那麼嬌貴,她銀行裡的男孩子同事還衝她撒嬌呢。」
崔冰冰哈哈一笑:「哎喲,我耿耿於懷啊,你們說不止一個身強力壯的男同事沖我撒嬌,我難道已經老到大媽級別了?真想背後戳他們兩刀。淡淡,別扯小碎花姐姐的辮子。」
一行人一起上了錢宏明的『指揮官』,錢宏明拗不過柳鈞希望好好睡覺休息的要求,將一車人送進酒店。又拗不過小碎花和淡淡想一起睡的強烈請求,錢宏明再次跑下大堂開了一間房,兩家乾脆都宿在酒店。柳鈞趕緊往公司打了好幾個電話,其他倒是平安無事,唯獨一週內有三個人辭職,這個數字在一向人員比較穩定的騰飛算是超常。再往詳細